2008年7月29日 星期二

布宜諾的咖啡廳和早年艾薇塔 (三)

出乎艾薇塔預料的是﹐他們遭到父親原配一家人的刁難和羞辱。她的母親竭力要求探視父親最後一面﹐可是這點小小的願望卻被那家人全然拒絕。她當時已經感受到﹐她生長在卑微的家庭裡﹐而且一直有人憎恨著她們。

她一心想的﹐只有如何改變她的命運﹑和所有和她出身類似的人的命運。艾薇塔在她的自傳裡提到﹐這次參加父親的喪禮﹐她油然生出了對人世間不公平和不正義的憤怒。「我依然記得﹐類似在社會上所存在的種種不正義﹐深深地刺痛我的內心﹐如同針扎。在我的人生當中﹐這分刺痛一直不斷地折磨著我﹐讓我崩潰。」

成為大明星是許多少女的夢想。童年的艾薇塔也是如此。她之後是如願地走在這條路上﹐可是一路上卻盡是類似的屈辱。可以這麼說﹐艾薇塔雖然有著人人稱羨的名利 ﹐可是在名利背後﹐她的一生卻未必快樂。艾薇塔的出身﹐似乎就已經註定了她悲慘的一生。也正因為她的出身﹐在她得到名利之後﹐她永遠不會忘記和他背景相同的貧窮百姓。她要充分發揮她的生命﹐即使提早死去也不足為惜。因為她知道﹐她出身卑微﹐只有不斷地散發生命的光芒﹐她才可以褪去這些與生俱來﹑卻不是她可以自由選擇的污點。她後來幾乎偏執狂似地愛著裴隆﹐也許正是因為裴隆也是個非婚生之子﹐完全靠著自己的努力獲致成就。她在裴隆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出於強烈的感情投射﹐愛﹐也就自然發生了。曾有個美國記者形容他們之間的愛﹐他說﹐「在今天的阿根廷﹐一切都是愛﹑愛﹑愛。愛讓裴隆和艾薇塔形影不離。愛是他們一切行動的本源。他們持續性地﹑瘋狂地﹑熱情地﹑甚至遍布全國地愛著。他們無所忌憚地在全國人民面前表露他們的愛。他們是完美的戀人﹕愛得大方﹑愛得親切﹑愛得永遠替對方著想﹑沒有商量。」

未曾享受過愛的人﹐才真正知道愛的可貴。這大概是艾薇塔瘋狂地愛著裴隆的原因﹐也可以解釋艾薇塔為什麼會對貧窮的百姓愛得偏執。艾薇塔說﹐她愛裴隆﹐因為他愛著人民。曾經有個天主教詩人到艾薇塔的慈善基金會﹐看到艾薇塔如常地工作。基金會當時躺著一個小女孩。她的嘴幾乎被梅毒病菌噬去了一半。而詩人卻看到艾薇塔將要就身親吻小女孩的嘴唇。他阻止艾薇塔﹐可是艾薇塔卻說﹐「你知道我親她代表什麼意義嗎﹖」這個場景﹐讓那天主教詩人深深體會到了宗教的愛﹐是沒有貴賤之分的。

今天的衣黛阿依舊是阿根廷人熱愛的聚會場所。年輕人忘卻白天勞累的工作﹐晚上來此沉浸在探戈的氣氛裡。也許﹐類似艾薇塔的故事﹐隨時都有可能在此再度發生。我在一個星期五的下午來到衣黛阿﹐眼前所見卻有如時空錯置﹐因為在白天﹐來此光顧的多是白髮蒼蒼的老人。這些人﹐想必在數十年前也和艾薇塔一樣﹐抱著幻想來到此地。如今﹐他們卻是是藉由探戈懷舊傷感的音樂﹐緬懷艾薇塔的那個時代吧。

2008年7月21日 星期一

布宜諾的咖啡廳和早年艾薇塔 (二)

電影的腳本是基於一直在今天都廣為流傳的傳說。這傳說在當時更是甚囂塵上﹐以至於艾薇塔在意大利訪問的時候﹐民眾竟然公開稱呼她妓女﹐而在旁接待的退休將軍竟然輕描淡寫地說﹐「別在意﹐我已經卸下軍職幾十年了﹐可是人們還是稱我為將軍。」

然而﹐這些醜聞都無法證實。即使他和裴隆﹐也不是在什麼宴會上認識的﹐而是在為一九四四年一月聖煌(San Juan)大地震的賑災義演的場合中。有些人認為拉丁民族本來就沒有貞操觀念﹐艾薇塔以性為手段一步步攀升不會不可能。在三○年代﹐衣黛阿確實是想在演藝界出頭的女孩們經常出入的場所。她們千方百計想要見的人之一﹐是長得腦滿腸肥的蘇埃若(Pablo Suero)。當時﹐艾薇塔是他旗下的一名配角。大約在一九三七年﹐艾薇塔求見蘇埃若﹐希望他能夠給些工作。當時蘇埃若正在指導一齣新的舞台劇﹐現場除了演員﹐還有不少人在台下觀摩。他見到艾薇塔﹐卻氣沖沖地直接侮辱她﹐「我已經結婚了﹐你幹嘛還來煩我。」艾薇塔一臉無辜﹐說只是希望能夠多些工作機會。蘇埃若變本加厲﹐ 告訴艾薇塔﹐跟他睡一個晚上並不代表什麼。此刻的艾薇塔臉色蒼白﹐啞口無言。

艾薇塔是在一九一九年五月七日生於一個叫做洛斯托鐸斯(Los Toldos)的小地方。母親是個印第安人﹐是一個叫做煌杜瓦得(Juan Duarte)的人的情婦。當時的阿根廷是個墾荒時期。像煌杜瓦得在墾荒之處養著情婦﹑甚至組成家庭的男人太多了。可是這些男人在墾荒結束之後﹐就都回到了自己的原配那兒。在艾薇塔還不滿周歲的時候﹐父親就回去了。之後﹐她再也沒有見到父親活著的樣子﹐而母親則獨自承擔養兒育女的責任。連同艾薇塔﹐他們總共有四女一男。艾薇塔下一次見到父親﹐他的父親已經躺在靈柩了。她母親帶著所有的兄弟姐妹離開家鄉﹐前往一個也不算大的城鎮參加父親的喪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