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2月3日 星期三

徒傷市 Tucson

「客舍并州已十霜,歸心日夜憶咸陽。無端更渡桑乾水,卻望并州是故鄉。」對詩人賈島而言,故鄉是不知何從的;對我而言,在美利堅的土地上,種植了不少新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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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錦花城(Bloomington)跋涉千里來到了徒傷市(Tucson)﹐那直把他鄉作故鄉的錦花城也就成了我在徒傷市的故鄉。在歸心日夜之時﹐竟也比附這錦花城的景物。

徒傷的風光和錦花城完全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看不到雪。在錦花城看到雪時,有著亞熱帶人的新鮮;而在徒傷看到雪的那短短兩天裡,我 終於又穿上了那不起眼的臃腫大衣,看著雪,想起「故鄉」、體會在故鄉的心情來了。

徒傷最令我難忘的就是那座天主教教堂了。聖哈維爾教堂(San Xavier),被人稱為沙漠中的白色屋頂,在只有深藍的天空和沸黃的沙漠的二元世界裡,確實形成醒目的圓心。印第安人圍著圓心,形成市集。一直到今天,在教堂的四周還可以看到印第安人的攤販,販賣著印第安人的傳統食物。印第安人屬於自然,但這歐洲來的人文景觀,卻也成了他們心靈和生活的寄託,而我,亦復 如是。在那段孤獨的痛苦歲月裡,我常在黑夜開車到那兒。每回,總覺得不是我開車過去,而是那純潔的白色,呼喚著我的靈魂。我必須得去,才不會失魂落魄。黑夜裡、遠光燈下的白色屋頂,和黑夜對稱,更顯神力。當人的心靈孤寂失落的時候,一分簡單的寄託,可以是一切。印第安人面對遼無邊際的自然,感覺自身的渺小,怎會不孤寂呢?而那橫絕藍天和飛沙走石之間的白色屋頂,就顯得那麼法力無邊、可以給人一切了。我在美國飄盪,因此他們接受上帝的心情,如同己出。

從徒傷畢業之後,我到了加州。讓我想不到的是,徒傷又成了我在美利堅的另一個故鄉。那種依依不捨的感情,在即將離開之前,和廷賢登上來生山(Mount Wrightson),就已溢滿心頭了。來生山在徒傷之南,海拔將近一萬尺(三千多公尺),自山腳到山頂,垂直登高四千尺。那時生命裡還有「征服」這個不 可一世的概念,登上頂峰時那御風的快感,至今仍揚揚得意。但是不多時,頂峰上那種「獨立三邊靜」的蒼茫,就讓我有著不祥的預感。是啊,從那以後,六年來就再也沒見過廷賢了。他在這個橫越兩大洋的國家的另外一端,也發展了和我佈局不一,可是寥然之心卻一致的生命階段。

徒傷也算是一座有規模的城市,景點自然不少,像是生物圈二號、檸檬山等等。檸檬山和其他盤踞在徒傷周圍的山都不相接,自己形成了一個生態系統,有些動植物甚至在其他地方都找不到的。而生物圈二號,有人說是個噱頭,但卻也為這原本是印第安人的泉水地,添上了些現代科技的傳奇。

旅遊資訊:
徒傷市 Tucson 重要的旅遊點包括生物圈二號 Biosphere 2、檸檬山 Mount Lemon 、Sabino Canyon 、San Xavier 、 Old Tucson Studio、 Arizona-Sonora Dessert Museum 、Saguaro National Park。其中 Dessert Museum 有美國獨一無二的蜂鳥館,值得一看。徒傷市是亞利桑納州南部的最大都市,亞利桑納大學在此。該大學以生化研究和資訊管理著稱。美國其他各大都市均有班機抵 達,其中西南航空SOUTHWEST在美西各大都市有直飛班機。亞利桑納州最大都市鳳凰城在北方約一百六十公里處。兩市以州際十號公路相接。加州洛杉磯在 西方八百公里左右。


2008年11月12日 星期三

錫安國家公園 Zion National Park)

猶他州的南部移植了許多聖潔莊嚴的靈魂,在那兒千萬年,不走了。留給我們朝聖,忘卻凡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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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錫安國家公園就讓我體會了這股神聖的力量。也難怪這公園稱做錫安,仿傚猶太人的聖地。

猶太人的錫安山在耶路撒冷的東邊,而以色列人自稱是錫安山的女兒。美國人是稱不上錫安的兒女的,然而,這國家公園給人的短暫的互動,卻也有著永恆的力量,讓遊子永記著那一刻的疼愛。這是我於清晨在錫安公園的東入口, 望著錫安峽谷的感覺。這個由處女河(Virgin River)鑿開的峽谷,是雄性的,而它的雄性,來自峽谷兩旁的峭壁山頭,一字排開,櫛比鱗次,感覺雖是冷峻,可是卻蘊藏著最沒有遮蔽的安全感,像是嚴父。這種父性,環繞出一個你無法不覺得受到保護的旋渦,我的心,已然在旋渦中蟄伏了。

美國西部獨特的地方,就是沒有多少人文的氣息,可是自然的原始質樸,卻讓人看到了人文精神的原點,是一種接近宗教的感動。這種力量,錫安國家公園表現得至為明顯。美國土地遼闊,於是有人稱這個國家是冒險者的天堂、是充滿機會的土地。然而,事物總是有著正反兩面:這兩個吸引人的名詞後面,也就意味著美國的寂 寥。人與人的互動少了,尤其對西進的拓荒者而言,他們無時無刻不面對著讓人畏懼的大自然,於是他們一方面要超越大自然,另一方面卻敬畏著他。一如數千年前 的希伯來人,面對錫安山,只有低頭稱女兒。如今物換星移,這錫安精神搬到了猶他南部,自然的父愛如昔,而我們的敬畏依舊。

有趣的是,錫安峽谷的某一段山頭,就稱做「三聖父」,Three Patriarchs,而希伯來人根據舊約聖經,就稱他們的祖先為三聖父。從東口入錫安公園,就是往三聖父的跟前開去,整條路,就明擺的是條朝聖的路。而我的心,也隨著與三聖父 越來越近,而愈加緊張了。山路蜿蜒,然而我全無「橫看成嶺側成峰」的藝術心靈,有的卻是接近目標的急促,是基督新教精神,要人全然地投入。

接近東入口處還有一個景點:棋盤山,Checkerboard Mesa。山就在入口的南側,似乎是一著活生生的 Harry Potter 的劇情:玩上一盤棋,你才可以進入公園。你要用心玩:用心去驚嘆那朝陽映射的通紅、把心駐進那自然天成的棋盤方陣之中,大聲地告訴這山,遠方尚殘存於天的月亮,與之相比,不過是個不起眼的窟窿。

旅遊資訊:
錫安國家公園(Zion National Park)位於猶他州南部。距離最近的都市是 Springdale。遊客可以由西方或東方入口進入公園。十五號州際公路就在公園的西邊,因此,可以從鹽湖城 Salt Lake City 往南,或拉斯維加斯 Las Vegas 往北順著十五號由西入口進入。由鹽湖城往南,也可以轉八九號公路由東入口進入。如果是從亞利桑那前往,則以行經佩吉 PAGE,走八九號公路由東入口進公園為佳。


2008年10月26日 星期日

阿萊伐帕峽谷 Aravaipa Canyon

仙人掌相信並不陌生。幾乎所有的西部片都有那如人身軀的沙漠植物。不過,這種高大的仙人掌其實在美國分佈得並不廣泛,主要是在亞利桑那州南部。除此之外,就不容易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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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稱做沙瓦若 Saguaro 的仙人掌,要長到像西部片裡那樣的大小,需要兩百年。因為沙漠沒有多少植物,所以每株惹人注目的沙瓦若都是不用訓練就可以登臺的模特兒,神色自若,而姿態各異。

它們深植在土地裡,卻十足地欲想著要插入天際,十分招搖、十分耀眼。就像是在這阿萊伐帕峽谷(Aravaipa Canyon)高峰上的幾株,危險是擋不住它們對我們的招徠,臨風不屈,誘人遐想。

阿萊伐帕峽谷不是國家或是州立公園,它屬於國家土地局(Bureau of Land Management) 管轄,意思就是,這兒不是一般的觀光旅遊區,而是沒有開發的生態保護區。那時,我們幾個男留學生,在沙漠的高溫裡,決定涉水征服這個峽谷。高及胸部的水位 ,確實有點令人擔心。不過一旦上岸,高溫不多時就將衣服晾乾了。建廷是我們這些人裡年齡最小的,我們手腳並用,而他不時就在隊伍的最後喊著「等等我」。十 年之後,建廷也成了系裡最老的博士生了。那時就算是我,也不過離大學畢業沒多久,滿腦子想的,就是足跡踏遍北美,呵呵。

年輕就是義無反顧、年輕就是奔放不羈。然而,年輕也有著些許的哀愁—是憂慮離別、也是對希望是否能夠實現的惶恐。而成長呢?彷彿就是這些哀愁的不斷擴大、和不斷成真。

旅遊資訊﹕
首先要說明的是,阿萊伐帕峽谷 Aravaipa Canyon 需要翻山涉水,並不適合一般旅行。所有登山者都必須向土地管理局申請許可。該局的地址為:
Bureau of Land Management
Safford District Office
711 14th Avenue
Safford, AZ 85546
+1 (520) 428-4400

阿萊伐帕峽谷 Aravaipa Canyon 位於亞利桑那州東南,和該州兩大城市鳳凰城和徒傷形成三角形。如果從鳳凰城出發,先走六十號往東,轉一七七公路,於Winkelman再轉七七號公路。在Winkelman南方十七公里處接上 Aravaipa Road。再往東行十九公里就可抵達登山口。Aravaipa Road 許多路段是石子路。如果從徒傷出發,一直沿著七七號公路北上,大約一百公里就會遇到 Aravaipa Road。

以上所說的是西入口。登山者可以選擇從西入口進、東入口出,但由東入口往大路的道路路況不佳。比較好的方式還是順著原路由西入口返回。讀者想要知道更多的資訊,請參考 http://gorp.away.com/gorp/resource/us_wilderness_area/az_arava.htm。

2008年10月17日 星期五

優勝美地北段 Yosemite North

客途美利堅,我想要尋找的已經不是較有品質的生活,而是在他鄉尋求一種故鄉的美、乃至於是一種飄揚到神州的神魂。在我準備出國的時候,兩岸尚未開放,那時,神州大陸只能用想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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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等到學業有了一點成果,兩岸開放,一波波的台灣遊客可以輕易地到大陸旅遊,神州已然不再是神州,而是旅遊聖地了。

而在美利堅、充滿著對神州嚮往之情的我,卻反而只能在這新大陸去比附神州的感情。「優勝美地」,這個名字充滿中國味道的國家公園,自然應該有著一些像是中國的景觀。我想像著。可是,前兩次在優勝美地,所看到的風景固然很美,但卻無法想像那兒有什麼和神州相似。在美國十年之後,我有機會從公園的東邊,也就是 SIERRA VISTA 山區往海岸的方向開,經過提亞加路(Tioga Road),那冰河時代遺留下來的地形,不僅讓我讚嘆,也讓我覺得熟悉。是啊,那景觀已經不是什麼景點可以比擬的,而是幅畫,是五代時期巨然的山水畫。從前看到巨然的畫,譬如說他的「雪圖」,平滑的岩石堆累成一團嚴峻,縱然沒有落雪,也可以神會雪堆積成坡,而更像是冰河的切割,形成峭壁陡坡。巨然的畫,畫出冰冷的山水,而此時優勝美地的山水,卻表現出了巨然畫的韻味和形製。而這天成的畫幅,已經不是一兩米,而是整個天空。

優勝美地大略可以分為兩個景區﹕山谷(Yosemite Valley)和提亞加路(Tioga Road)。所有有名的景點,像是船長岩,大多在山谷區,而遊客也主要在那兒活動。然而,真正讓我了解,為什麼 Yosemite 有 著那麼中國的譯名,卻是北段的提亞加路。這條路已經不只是路,而是寒冷的導遊:它的氣味充滿了松香,他的顏色深藍而詭譎,它的容貌隨著不同時候的雲有著突倏的變化,它的伴侶有著成群的松柏、平坦的草原、蜿蜒的山溝、還有中國的山水畫;順著它的背脊,覺得天空唾手可觸,即使沒有真正碰觸,也讓人感到接近天的清新。

提亞加路由東邊出公園,經過 Lee Vinning,就到了 Mono Lake。這也是一方詭譎的世界。因為水中濃厚的鹽分,在湖的周圍結晶出了許多嶙峋的怪石,但它們其實不能說是石頭,無以名之,我只好也稱它們為土發,TUFA,是這種結晶的英文名。因為夏日較長,太陽在天空的西邊盤旋了好半天也不下山,這就給了這些原本泛紅的土發們足夠的時間,將自己和藍天混合了色彩,把整個湖水調成了紫色。紫色更加深了這一帶詭譎的氣氛。

旅遊資訊﹕
優勝美地(Yosemite)位於加州地理位置中部的 Sierra Vista 山區,但根據人口分佈,一般稱為北加州。北段提亞加路(Tioga Road)是加州的一二○號公路。此路冬季封閉。前往優勝美地的方法很多,附近著名的大都市和景點,從舊金山順時針算起,計有舊金山(San Francisco)、薩克拉門圖(Sacramento)、太浩湖(Lake Tahoe)、雷諾(Reno, Nevada)、卡森市(Carson City, Nevada)、佛來斯諾(Fresno)、聖荷西(San Jose)。 Mono Lake 就在提亞加路、公園的東入口。

2008年10月5日 星期日

Monument Valley

他們是擎天之柱,守衛著印第安人的莊嚴;他們是讓地平線認輸的孤立巨石;他們是在天命威嚴、孤夜寂寥的環境裡不屈的貞節牌坊。他們血染的風采揮灑了幾百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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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每一個都看盡了滄桑,而群居一處,形成一個巨石的群落,於是,我們給了這地方一個象徵性強烈的名字,Monument Valley。

只要關於美國西部的照片,總缺少不了 Monument Valley,但是這兒在地圖上卻沒有明顯的標誌;每個人到了這兒一定讚嘆,可是這兒卻是美國政府不能介入的化外之地,也就沒有國家公園的設置了。印第安 人總算可以在美國的西進主義下,保有這分祖產,我們這些侵略者,把這種地方叫做「印第安保留區」。印第安人的祖先不是別人,是千萬年來不變的大自然。所以,這兒應該稱之為印第安人對自然的保留,是他們做為子孫的責任。

在美國十幾年的時間,我漸漸發現美國是個紅色的國家。中國人的紅是思想上的意涵,也許是政治、也許是喜氣,但美國的紅卻是上帝的傑作—東部和中西部是楓樹染成的紅,而西部則是大地的奇蹟。尤其我孤單地開車到 Monument Valley 的時刻,已經是黃昏。原本就已經是紅色的巨岩,在夕陽的探照下,紅得靈魂出竅了。你無法不相信,這些巨石是有生命的。

我羨慕這些巨石,他們的友情維持了百萬年;我也同情他們,因為他們永遠不能貼近。我正在矛盾的時候,又注意到了身旁的烏鴉,這會卻是兩隻。它們親熱,可是終究一死。烏鴉還是巨石?就連大自然也無法擺脫感情的矛盾。

Monument Valley 的地勢稍低,所以從南往北接近時,只可以看到遠處孤丘的頂端。一直要到這山谷的邊緣,景觀才豁然開朗。「柳暗花明又一村」,中國人的山水離不開人、中國人的豁然是有著人的生氣。然而,此刻眼前的豁然,卻有著巨石壓倒了一切人氣,若不是旁邊成群的、興奮的日本遊客,這化暗為明的巨石村谷,只會讓人更覺蕭蕭。

日本遊客替我和巨石合影。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如照片上那樣弱小。拍罷,趁餘暉仍在,我隻身走向谷底,想不到這百尺的落差,竟形成兩種不同的溫帶。帶著寒氣的巨石、將暗的天色,我決定還是早早離開,前往下一個目標。

2008年9月28日 星期日

化石森林國家公園 Petrified Forest National Park

化石森林國家公園在亞利桑那的東北。這大概是全世界唯一一個沒有樹的森林公園吧。那兒曾經有樹,但那是兩億多年前、三亞紀時候的事了。那時候的亞利桑那不是沙漠,而是茂密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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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大陸板塊遷移,原本的紅木森林,錯置到了沙漠,於是億萬年下來,針葉早已灰飛煙滅,但樹木的身軀卻頑強地背離了「時間消磨一切」的原則,成為造物主的兵馬俑,忠貞如石,享之億萬年。

這就是我們現在看到的化石樹了。有些樹幹寬兩三公尺,有些樹身長達五十米。這些生命的殘渣,卻是 讓我們讚嘆的對象,而我們的軀體,在死後,恐怕只能成為極短暫的、滋養這巨木的養分吧。王勃有首詩,「閑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閣中帝子今何在, 檻外長江空自流。」古人不知人類的歷史和自然史比起來,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點綴。王勃若知物換星移可以有著數億個秋,恐怕也震懾無言了。

化石樹所在的地方通稱為彩繪沙漠,Painted Desert。面對無垠的大地、無窮的時光,飛來的烏鴉是剎那的永恆,岩間的小花是抱怨自然之大的螳臂,而我站在高地是聊以自慰的自我膨脹、是蟪蛄般的短 暫滿足。滿足什麼﹖滿足我對神州的渴望。「我站在高山之顛,望黃河奔流,奔向東南,驚濤澎湃…」每當響起這故鄉的黃河頌,心中無不淒涼。此刻站在彩繪沙漠,沒有黃河的驚濤駭浪,卻有著仿佛面對神州的蒼茫。想望神州的淒涼是蹇居台灣少年時的夢。我完全不知道,那獨立淒涼的氣概,是心中不可承受的酸楚累積而成 的。在彩繪沙漠臨著億萬年前吹來的風,看著無止境的地平線,我理解了。

我是在他鄉追尋故鄉的感情。我的故鄉在海峽兩岸間搖擺,是模糊的,而他鄉裡的故鄉,也只是種揣摩。也許,我就注定得享受和掙扎於這種模糊的感情吧。

我們參觀化石森林時,天色陰沉寒冷,正要離開的時候,低雲密布,形成一道穹廬,讓人覺得天空不再那麼遙遠。穹廬間突然出現一道彩虹,由於沒有一切遮蔽,拱形的虹橋,接連天的兩邊:北方是成群的美洲羚羊,跳躍鮮活;南方是印第安人的遺跡,孤立沉寂。我搖擺的心靈被拱橋接引,暫時找到了平衡澄靜。自其變者觀之,天地不過是一瞬,而彩虹是天地的一瞬,而我是彩虹裡一瞬間的寄寓。

旅遊資訊:
化石森林國家公園,Petrified Forest National Park 位於亞利桑那州東北方的四十號州際公路上。在旗手市(Flagstaff)東方約一百五十公里、新墨西哥州的阿部克奇(Albuquerque)西方兩百七十公里。距離最近的城市為Holbrook。如從鳳凰城出發,遊客可以選擇先向北走州際公路十七號,經旗手市東轉四十號,或是先向東走六十號,經 Globe往北,原路往北轉七七號抵達Holbrook。前者比較容易,但後者會路經鹽河峽谷,風光極佳。

2008年9月14日 星期日

羚羊峽谷 Antelope Cany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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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車在亞利桑那和猶他州邊境的荒原,「遼闊」二字已經超越了心曠神怡的意涵,因為,一旦在那深夜的廣袤中漫行,我寧願沒有成吉思汗般的英雄氣概,而只想做井底之蛙,面對可以碰觸到呼吸回響的那一畦小天地,安全無慮。

人的志向再大,恐怕也無力面對這最簡單而原始的「大」。大而不可言之,謂之神,我們豈可造次。原始的印第安人早就明白了,所以,他們本分地在這無垠的土地上,不求發展,只求心安。
亞、猶交界處有個大峽谷,名聞遐邇,無須贅言了。此外,還有幾個小峽谷,卻是攝影者的天堂。美國人叫它們 SLOT CANYON,其中最大的就是照片上的 ANTELOPE CANYON,前後不過兩百公尺。ANTELOPE CANYON 有名之處,就是它那鬼斧神工的紅岩。聽說那是遠古時代,大水被包羅在峽谷中出不去,所以就在裡面盤旋沖刷,於是畫出了層次分明的線條圖。陽光如注,把這自 然畫面用夢幻的螢幕呈現出來了。峽谷外是熾熱的沙漠,但峽谷內卻是沁心地涼。這是沒有水的綠洲,沒有用水潑出來的瀟灑,卻有著安靜迴旋的空氣,讓人誤以為這是永恆的心靈歸宿。二小時後,嚮導告訴我們時間到了,於是我們驅車又經過一樣的沙漠,一切恢復現實的無情。

在往 Antelopte Canyon 的路上,盡是寫著各國語言、掛著各國國旗的商家。有趣的是,其中德國國旗最為頻繁。我進去峽谷之後,才知道,這兒在德國赫赫有名,好像這小小天堂是德國人 夢想之境,而不屬於美國。也許全世界都是如此,都會在別的國家上,種植心中嚮往的夢,也許現實沒有夢那麼美。許多人為了圓夢,不惜爬山涉水。劍河的倒影、 巴黎的左岸,不也是我們中國人的外國夢幻嗎?而美國呢,是種夢的藍田。一波又一波的異鄉學子,在這新大陸追逐他們的夢,不知是否盡圓了,又不知是否已醒了。一生過去之後,不知他們會以為,到底是夢裡的、還是現實裡的美國比較美。

旅遊資訊﹕
羚羊峽谷 Antelope Canyon 位於亞利桑那州正北方的佩吉市(Page),與猶他州毗鄰。由亞利桑那州首府鳳凰城往北約兩百公里,可達旗手市(Flagstaff),再兩百公里,就到了Page。羚羊峽谷不大,一般的地圖是不會顯示的。在 Page 向東幾公里之後,就可以抵達。在路邊會有印第安人設置的入口,遊客需在這兒聘請嚮導。費用根據照相機的大小而有不同。
佩吉市也是遊覽格冷峽谷水壩的中心地區。關於格冷峽谷,請另看專文介紹。

2008年8月31日 星期日

艾薇塔之死和瑞可雷塔公墓(四)

一九五二年六月﹐裴隆就職﹐是艾薇塔最後一次公開亮相。之後﹐她就在病床上和癌症搏鬥。七月廿六日﹐一個灰暗的冬日清晨﹐她向她的僕人愛瑪表白﹐「我一生從未真正快樂過﹐這就是我離家的原因。我的母親只想讓我平凡地嫁了﹐可是我無法接受這樣的安排。愛瑪﹐一個女人應該活出自己的生命。」

十一點鐘﹐艾薇塔昏迷了。三點鐘﹐家庭牧師給了她最後的聖禱。從那一刻起﹐全國廣播她的病情。八點鐘﹐廣播指出﹐艾薇塔的病情極為危急。此時﹐她心愛的丈夫裴隆將軍﹑他的母親﹑兄弟姊妹們都圍在病榻。八點二十五分﹐艾薇塔停止呼吸﹐結束了她三十三歲短暫﹑但卻充滿光輝的生命。

艾薇塔沒有留下任何子女。她說﹐她真正的小孩﹐就是阿根廷廣大的貧民﹑和所有無依無靠的鰥寡孤獨廢疾者。她和這些人們在一起﹐一同愛著他們的父親——裴隆將軍。她要成為人民心中的模範母親——純淨﹑無邪﹑沒有情愛上的欲望﹐只有對人民的真愛。

艾薇塔死後並沒有立刻葬在瑞可雷塔。因為她死後﹐阿根廷的政局不穩﹐艾薇塔的遺體受到冷漠﹐裴隆在一九五五年下臺﹐並且放逐到西班牙﹐她的遺體也一度被右派軍人「放逐」到了國外﹐因為他們怕艾薇塔顯靈﹐推翻軍政府。後來﹐她的遺體離奇失蹤﹐一直到一九七一年九月二日才尋獲。等到艾薇塔死後廿四年﹐一九七六年的十月廿二日﹐遺體才交還給她的家人﹐並且安葬在瑞可雷塔公墓。歷史上的戀人都希望就算生不能同衾﹐死也可以同櫬。但這個屬於艾薇塔家族的墓冢﹐卻沒有裴隆將軍。阿根廷最近計劃修建裴隆和艾薇塔的共同墓園﹐讓這個生前恩愛﹑共度苦難的戀人死後可以相依。但因為阿根廷的財務危機﹐這個計劃也就擱置了。

2008年8月25日 星期一

Perito Moreno Glac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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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薇塔之死和瑞可雷塔公墓(三)

此刻﹐一百萬的群眾高叫著「不要﹗」但是艾薇塔疲弱的身軀已經讓她無法再進行任何回覆了。她在攙扶之下離開了會場。當天晚上﹐她昏了過去。這次沸揚的場面將艾薇塔的政治聲望推向了頂點﹐但是卻引起了裴隆的猜忌。這是裴隆第一次感覺到﹐他成為艾薇塔的配角。

正因如此﹐艾薇塔成為副總統候選人就更不可能了。然而﹐她雖然拒絕了副總統的競選提名﹐但是卻因此成為全阿根廷的精神領袖﹑甚至和聖母瑪莉亞的地位並列了。而這次聚會最大的影響﹐卻是加速了艾薇塔的癌症病情。一年以前﹐艾薇塔診斷出子宮癌﹐可是也許她不能間斷對人民的愛﹑也許她無法拔離出人民對她熾熱的愛﹐ 她對醫生的建議全然不予理會。因此在這選舉將近﹑政敵環繞的一年裡﹐她的病情迅速惡化。裴隆對他的病情只能痛在心裡﹐因為他也無法勸服艾薇塔進行任何治療。裴隆的痛是深可錐心的﹐因為子宮癌一樣地奪去他的前妻奧蕊莉亞(Aurelia)的生命。接著﹐新聞公佈了艾薇塔生病的消息。報導特別指出她的病情因為前夜群情高昂的事件而惡化。再接下來﹐阿根廷各地不斷地為艾薇塔舉行彌撒。不僅如此 ﹐信仰天主教的阿根廷人民﹐開始以苦行自虐的方式﹐為艾薇塔祈福。許多教堂甚至家庭﹑道路旁祭起了神壇﹐擺著鮮花﹑香燭﹐還有艾薇塔和聖母瑪莉亞的肖像。此時的艾薇塔只有卅二歲﹐但卻只剩下八個月的生命。

十月十七日﹐工會為艾薇塔舉行了贈勳儀式﹐表彰她拒絕副總統候選提名的無私。工會將她的決定形容成「偉大的聖者和殉教者的行為」。贈勳儀式在市民廣場舉行﹐ 據估計有一百五十萬人觀禮。等到艾薇塔致答辭的時候﹐她竟不能成言。廣場一片沉默。她接著被攙扶離去﹐剩下裴隆將軍表述了她一生的行誼。這是他第一次在公開場合讚揚艾薇塔。他做了﹐也是最後一次這麼做。艾薇塔從來沒有聽到丈夫公開稱讚。她在旁聽著﹐愛﹐再度激發了她的情操。她獨自起身﹐走向麥克風﹐一百五十萬人再度啞雀無聲﹐靜靜地聽著她沙啞羸弱的演講﹕

「我無法償還裴隆給我的恩惠﹐即使獻出我的生命也無法。我對他長久以來對我的愛護深深感激。我的一切完全不屬於我自己﹐它們全是裴隆給予我的。我並不是說我沒有資格得到它們。我有的﹐但只有一個原因讓我有資格得到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這個原因勝於世界上最珍貴的財富﹐那就是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出於我對人民 ﹑還有對裴隆的愛。我想藉這個機會答謝您﹐我親愛的將軍﹐答謝您教導我這分對人民的愛﹑並教導我如何去珍惜它。」

2008年8月12日 星期二

San Tel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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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薇塔之死和瑞可雷塔公墓(二)

八月廿二的前夜﹐七月九日大道(Avenida 9 de Julio)上滿是人群。這條世界上最寬的馬路﹐即使在尖峰時間﹐也顯得稀稀落落。今天一個年輕人要過這條馬路﹐都得分成兩三次。即使國內空港(Aeroparque)起飛的飛機﹐都得花上數秒鐘橫越。

但是那一年的歷史性聚會中﹐這條馬路卻成為貫穿布宜諾斯愛利斯心臟的長幅廣場。人潮鍵連成沸騰的大動脈。每一個人來此只有一個目的﹐希望他們心愛的艾薇塔﹐能夠斬釘截鐵地告訴這些一無所有的百姓﹐為了她一直深愛的人民﹐她能夠挺身而出﹐成為副總統候選人。

廿二日當天﹐布宜諾斯愛利斯晴空萬里﹐估計有一百萬人等著艾薇塔的出現。「艾薇塔」三字震徹雲霄﹐任何演講都迅速地被群眾的熱情打斷。在白晝將盡的時候﹐艾薇塔終於出現了。群眾歡呼著﹐要艾薇塔接受副總統候選人的提名。然而﹐艾薇塔並沒有正面地答覆群眾。她和以往的聚會一樣﹐控訴著右派軍人﹑毫無掩飾地表達對人民還有裴隆的愛。在夕陽之下﹐她終於說了些關於競選的話﹕

「我心愛的阿根廷人哪﹐我將永遠遵照你們的旨意﹐但是我也想告訴你們﹐一如我五年前所說的一樣﹐如果我可以為這個國家的老百姓所承受的痛苦付出﹐我寧願做艾薇塔﹐而不是裴隆夫人。因此﹐我現在就要當艾薇塔。」

群眾聽到這番告解﹐落空的期待馬上成為焦慮和憤怒。人民更是嘶喝著﹐要求她接受競選安排。艾薇塔本來就瘦小﹐在群眾的熱情下更顯得疲憊了。她幾乎沒有力氣說上一句話﹐可是她的熱情仍然促使著她說了最後一段﹕

「我心愛的無產階級﹐我要求在這兒聚會的工人﹑兒童﹑女性同胞﹑工人聯合會的同志們﹐請不要強迫我去做一件從來沒有想要去做的事。我用凝聚我們的熱情﹑還有我們互相感染的愛懇求你們﹐給這個可憐的女人四天的時間﹐考慮這個對她生命中最為重大的決定。」

2008年8月3日 星期日

艾薇塔之死和瑞可雷塔公墓(一)

在布宜諾斯愛利斯(Buenos Aires)有座城市中的城市是不得不提的﹐那就是瑞可雷塔公墓(Cementario de la Recole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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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可雷塔是布宜諾斯愛利斯的時尚區。在一八七一年﹐布宜諾斯愛利斯流行黃疽熱﹐於是城裡的有錢人便往北邊遷移。其中最頂尖的富人就移到瑞可雷塔這個區域﹐並且將這個區域建設成另外一個巴黎。

在這移民的潮流之前的一八二二年﹐瑞可雷塔墓園已經由瑞可雷塔家族建立﹐而這些有權有勢的人物﹐在死後依然不願離開這繁華之地﹐於是就近在這個墓園安葬。這墓園和我們想像的迥然不同﹐每一個墓冢像是個小型的別墅。個個別墅櫛比鱗次﹐形成了一個小型的高級社區。

在此地埋葬的人物當中﹐有深受阿根廷人敬愛的諾貝爾醫學獎得主樂洛瓦(Federico Leloir)﹑拳擊手費爾波(Luis Angel Firpo)﹑歷屆總統﹑知名作家﹑民族英雄等等。不過﹐最有名的自然是艾薇塔——Eva Peron。在這個小型的「別墅」裡﹐躺的還有艾薇塔娘家的人﹐包括在她死後不久也離開人世的哥哥。因此﹐這墓冢上寫的是「杜瓦得家族」(Familia Duarte)﹐艾薇塔娘家的姓。

艾薇塔是在一九五二年七月二六日﹐晚上八點廿五分去世的。去世前﹐她的聲望達到顛峰﹐但政治生命也旋即跌到了谷底。一九五一年﹐阿根廷進行總統大選。裴隆將軍獲得無產階級的支持﹐當選已是定局。但裴隆將軍最有力的支持政黨﹐工人聯合會(Confideracion General Trabajo﹐簡稱 CGT)﹐卻形成一個分歧﹕他們希望艾薇塔成為副總統候選人。為了替艾薇塔造勢﹐CGT 自發地籌備公開大會(Cabildo Abierto)﹐預計在八月廿二舉行。類似的自發性大會歷史上只舉行過一次﹐那是一八一○年五月廿五日﹐自稱為港都仔(Portenos)的布宜諾斯愛利斯居民用群眾的力量﹐推翻西班牙的統治。這一次﹐港都仔再度聚會﹐勢必要進行另一次的革命。不同的是﹐這次的聚會不僅有布宜諾斯愛利斯的居民參加﹐布市周圍大大小小的城鎮﹐一輛接著一輛的巴士和火車﹐載著無產階級來共襄盛舉。阿根廷人給這些無產階級一個恰如其分的名稱﹕無衣之人﹐descamisados。

2008年7月29日 星期二

布宜諾的咖啡廳和早年艾薇塔 (三)

出乎艾薇塔預料的是﹐他們遭到父親原配一家人的刁難和羞辱。她的母親竭力要求探視父親最後一面﹐可是這點小小的願望卻被那家人全然拒絕。她當時已經感受到﹐她生長在卑微的家庭裡﹐而且一直有人憎恨著她們。

她一心想的﹐只有如何改變她的命運﹑和所有和她出身類似的人的命運。艾薇塔在她的自傳裡提到﹐這次參加父親的喪禮﹐她油然生出了對人世間不公平和不正義的憤怒。「我依然記得﹐類似在社會上所存在的種種不正義﹐深深地刺痛我的內心﹐如同針扎。在我的人生當中﹐這分刺痛一直不斷地折磨著我﹐讓我崩潰。」

成為大明星是許多少女的夢想。童年的艾薇塔也是如此。她之後是如願地走在這條路上﹐可是一路上卻盡是類似的屈辱。可以這麼說﹐艾薇塔雖然有著人人稱羨的名利 ﹐可是在名利背後﹐她的一生卻未必快樂。艾薇塔的出身﹐似乎就已經註定了她悲慘的一生。也正因為她的出身﹐在她得到名利之後﹐她永遠不會忘記和他背景相同的貧窮百姓。她要充分發揮她的生命﹐即使提早死去也不足為惜。因為她知道﹐她出身卑微﹐只有不斷地散發生命的光芒﹐她才可以褪去這些與生俱來﹑卻不是她可以自由選擇的污點。她後來幾乎偏執狂似地愛著裴隆﹐也許正是因為裴隆也是個非婚生之子﹐完全靠著自己的努力獲致成就。她在裴隆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出於強烈的感情投射﹐愛﹐也就自然發生了。曾有個美國記者形容他們之間的愛﹐他說﹐「在今天的阿根廷﹐一切都是愛﹑愛﹑愛。愛讓裴隆和艾薇塔形影不離。愛是他們一切行動的本源。他們持續性地﹑瘋狂地﹑熱情地﹑甚至遍布全國地愛著。他們無所忌憚地在全國人民面前表露他們的愛。他們是完美的戀人﹕愛得大方﹑愛得親切﹑愛得永遠替對方著想﹑沒有商量。」

未曾享受過愛的人﹐才真正知道愛的可貴。這大概是艾薇塔瘋狂地愛著裴隆的原因﹐也可以解釋艾薇塔為什麼會對貧窮的百姓愛得偏執。艾薇塔說﹐她愛裴隆﹐因為他愛著人民。曾經有個天主教詩人到艾薇塔的慈善基金會﹐看到艾薇塔如常地工作。基金會當時躺著一個小女孩。她的嘴幾乎被梅毒病菌噬去了一半。而詩人卻看到艾薇塔將要就身親吻小女孩的嘴唇。他阻止艾薇塔﹐可是艾薇塔卻說﹐「你知道我親她代表什麼意義嗎﹖」這個場景﹐讓那天主教詩人深深體會到了宗教的愛﹐是沒有貴賤之分的。

今天的衣黛阿依舊是阿根廷人熱愛的聚會場所。年輕人忘卻白天勞累的工作﹐晚上來此沉浸在探戈的氣氛裡。也許﹐類似艾薇塔的故事﹐隨時都有可能在此再度發生。我在一個星期五的下午來到衣黛阿﹐眼前所見卻有如時空錯置﹐因為在白天﹐來此光顧的多是白髮蒼蒼的老人。這些人﹐想必在數十年前也和艾薇塔一樣﹐抱著幻想來到此地。如今﹐他們卻是是藉由探戈懷舊傷感的音樂﹐緬懷艾薇塔的那個時代吧。

2008年7月21日 星期一

布宜諾的咖啡廳和早年艾薇塔 (二)

電影的腳本是基於一直在今天都廣為流傳的傳說。這傳說在當時更是甚囂塵上﹐以至於艾薇塔在意大利訪問的時候﹐民眾竟然公開稱呼她妓女﹐而在旁接待的退休將軍竟然輕描淡寫地說﹐「別在意﹐我已經卸下軍職幾十年了﹐可是人們還是稱我為將軍。」

然而﹐這些醜聞都無法證實。即使他和裴隆﹐也不是在什麼宴會上認識的﹐而是在為一九四四年一月聖煌(San Juan)大地震的賑災義演的場合中。有些人認為拉丁民族本來就沒有貞操觀念﹐艾薇塔以性為手段一步步攀升不會不可能。在三○年代﹐衣黛阿確實是想在演藝界出頭的女孩們經常出入的場所。她們千方百計想要見的人之一﹐是長得腦滿腸肥的蘇埃若(Pablo Suero)。當時﹐艾薇塔是他旗下的一名配角。大約在一九三七年﹐艾薇塔求見蘇埃若﹐希望他能夠給些工作。當時蘇埃若正在指導一齣新的舞台劇﹐現場除了演員﹐還有不少人在台下觀摩。他見到艾薇塔﹐卻氣沖沖地直接侮辱她﹐「我已經結婚了﹐你幹嘛還來煩我。」艾薇塔一臉無辜﹐說只是希望能夠多些工作機會。蘇埃若變本加厲﹐ 告訴艾薇塔﹐跟他睡一個晚上並不代表什麼。此刻的艾薇塔臉色蒼白﹐啞口無言。

艾薇塔是在一九一九年五月七日生於一個叫做洛斯托鐸斯(Los Toldos)的小地方。母親是個印第安人﹐是一個叫做煌杜瓦得(Juan Duarte)的人的情婦。當時的阿根廷是個墾荒時期。像煌杜瓦得在墾荒之處養著情婦﹑甚至組成家庭的男人太多了。可是這些男人在墾荒結束之後﹐就都回到了自己的原配那兒。在艾薇塔還不滿周歲的時候﹐父親就回去了。之後﹐她再也沒有見到父親活著的樣子﹐而母親則獨自承擔養兒育女的責任。連同艾薇塔﹐他們總共有四女一男。艾薇塔下一次見到父親﹐他的父親已經躺在靈柩了。她母親帶著所有的兄弟姐妹離開家鄉﹐前往一個也不算大的城鎮參加父親的喪禮。

2008年6月30日 星期一

布宜諾的咖啡廳和早年艾薇塔 (一)

在布宜諾斯愛利斯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咖啡廳﹐ Confiteria。這些咖啡廳富麗堂皇﹐有著挑高的屋頂﹐大理石地板﹐主要集中在市中心的可利恩特街(Corrien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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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較著名的包括衣黛阿(Ideal)和托爾托尼(Tortoni)。這些咖啡廳的歷史幾乎和阿根廷的國家歷史一樣長久。

阿根廷在一八一○年從西班牙的統治中獨立﹐而托爾托尼則是在一八五八年﹐由一個從法國杜昂(Touan)地區來的移民建立。今天的托爾托尼依然保持著過去的裝璜。這一方面要感謝阿根廷人懷舊的性格﹐另外一方面則是阿根廷在二次世界大戰以後﹐國運江河日下﹐只能維護輝煌的祖產﹐沒錢修繕﹐更別提重建了。

這世界上有許多小店﹐卻代表著一個都市或國家的文化。譬如說法國巴黎的布荷柯普餐廳(Cafe Le Procope)﹐於一六八六年創立﹐不僅文學家如雨果﹑巴爾扎克﹑思想家伏爾泰﹑廬梭曾經光顧﹐但敦(Danton)和馬哈(Marat)也在這兒聚會﹐掀起法國大革命﹑推翻專制王朝。托爾托尼情況類似﹐這兒成了阿根廷的文化中心。知名的藝術家﹑文學家﹑政論家是這兒的常客。而此處最著名的客人﹐則是鋼琴家魯賓斯坦﹐還有在阿根廷無人不知的探戈彗星卡德雷(Carlos Gardel)。

至於衣黛阿歷史稍晚﹐在一九一二創立﹐但立即成為布宜諾斯愛利斯重要的聚會場所。男女老少﹑不分貴賤﹐到衣黛阿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參加幾乎每晚舉行的探戈舞會——Milonga。今天如此﹐一九三○年代更是如此。而在那個年代的一個重要的客人就是艾薇塔。電影「艾薇塔」其中有一段就是在衣黛阿實地拍攝。在以雙雙對對的探戈舞伴為背景之下﹐艾薇塔和她男友哈彭(Jabon)在圓桌旁聊天。此時走來了英伯特(Anibal Imbert)將軍﹐他主管當時廣播時段分配。正在舞台和廣播界發展的艾薇塔﹐在他的權力掌握之下。艾薇塔見到機會來臨﹐便捨棄哈彭﹐轉而投靠英伯特。電影中﹐艾薇塔在舞池中一個轉身﹐換了舞伴﹐也換了命運﹐電影的戲劇效果十足。英伯特個性孤僻﹐一般人很難接近。因此艾薇塔會運用些特殊的手段和英伯特建立起不尋常的關係 ﹐讓人不得不信以為真。此外﹐她當時正在策劃一個新的廣播節目「歷史上的英雌」——所介紹的著名女性包括拿破崙的皇后約瑟芬﹐也包括蔣介石夫人。在認識英伯特之後﹐這個節目順利地在全國播出。之後﹐艾薇塔又慫恿英伯特帶她參加各種宴會﹐終於遇上了當時權力蒸蒸日上的裴隆將軍﹐最後成為裴隆的情婦。

2008年6月15日 星期日

艾薇塔和粉紅樓的故事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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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六日﹐裴隆在兩名軍醫的陪伴下﹐回到了布宜諾。軍方只准他保外就醫﹐不准任何人接近。可是﹐他回到布宜諾的消息很快就走露了。當初要求他下臺的時候﹐所有的政黨都參與了﹐可是這些政黨卻沒有一個代表著無產階級。這一次﹐無產階級卻自發性地組織了起來。

他們在十月十七日那一天﹐放棄了手邊的工作﹐衝向市民廣場﹐廣場的最東側﹐就是粉紅樓。隨著黑夜的逐漸降臨﹐廣場的老百姓也愈來愈浮躁不安。他們要求立即見到裴隆。呼喊裴隆的聲音此起彼落。軍政府沒法﹐只有請出裴隆。他在眾民的要求下﹐登上了粉紅樓的陽臺﹐可是沒有人真正聽他說什麼﹐因為大家已經被見到裴隆的熱情所籠罩﹐每個人手舞足蹈﹐盡力嘶喝。晌久﹐裴隆才開始說話。他的第一句話就表明﹐從現在起﹐他脫離軍職﹐真正地為阿根廷的廣大群眾服務。第二年﹐裴隆在無黨無派﹑沒有競選經費的處境下﹐當選了總統﹐重新掌握權力。

許多人今天最常談的話題﹐自然是艾薇塔以性為手段﹐如何攀上權力高峰。然而﹐裴隆和艾薇塔的這段愛情故事﹐卻才真正是讓艾薇塔至今依然受人懷念的原因。因為她的奔走﹐無產階級鼓動了起來﹐從此成為在資產階級寡頭壟斷的政治文化之後﹐可以左右阿根廷政局的力量。在此之前﹐只有軍人有能力改變阿根廷的政局。即使在世界上﹐一九四五年十月也是第一次由無產階級以示威的方式﹐讓一個政治人物重新掌握權力。這種因為艾薇塔所形成的一個新的政治氣候﹐被人稱為「裴隆主義」(Peronism)。它影響阿根廷未來三十年的政治﹐卻是在裴隆繫獄缺席之下﹐由艾薇塔開始的。

2008年6月7日 星期六

艾薇塔和粉紅樓的故事 (三)

十月十四日﹐裴隆在獄中診斷得了肋膜炎﹐他趁此機會﹐交給軍醫一封信給艾薇塔。信中說
「親愛的寶貝﹐只有當我們離開所愛的時候﹐我們才可以真正體會到我們是多麼地愛著他們。帶著妳感同身受的傷痛離開你之後﹐我那哀痛的心一直無法平復。我此刻真正地了解到﹐我是多麼地愛你。沒有你﹐我甚至無法活下去。在此全然孤獨的時光裡﹐我的心盡是你的回憶。你的一顰一笑﹑你的一舉手﹑一投足……

「在我離開的日子裡﹐請你保持鎮靜﹐好好照顧你的身體。只有當我知道你一切無恙﹐我才可以真正放心。……我將盡一切可能返回布宜諾。如果我可以順利離開軍隊﹐我會立刻和你結婚。我將盡全力﹐不再置你於如此容易受到傷害和打擊的無情境地。……

「寶貝﹐我最後想說的﹐還是請你務必鎮靜。你的裴隆﹐獻上給最親愛的寶貝無數個吻。」

後來裴隆重新掌權﹐艾薇塔展開她歷史性的歐洲之旅。在飛機上﹐她有著和裴隆當初類似的無助的感覺。她也寫了一封類似的信﹕

「親愛的煌﹐我為離開你而悲傷﹐因為我甚至一天都不能沒有你。我深愛著你﹐甚至如同偶像般地崇拜你。也許我不善於表達﹐但我可以向你表白﹐我的一生只希望自己能夠有點些微的尊嚴。為此﹐我飽經折磨。然而﹐你出現了。你讓我知道什麼是快樂﹐讓我以為這一切盡是夢幻。

「我一無所有﹐只有我的真心和靈魂。因此﹐我已經將它完完全全地送給了你。即使如此﹐在這三年來一天比一天快樂的日子裡﹐我沒有一刻停止對你的珍愛﹐和對上天表達感激。感激祂讓我認識你﹐做為我這一生奮鬥的回報。我一直努力讓你快樂﹐因為如此我才有資格享受這分天賜。

「我對你的愛至死不渝。如果上天強迫我離你而去﹐我依然會在死後﹑在天上深深地愛著你。

「好好管理這個國家。如你所說﹐這分工作是得不到什麼回報的。如果上天容許﹐我願意結束這一切﹐和你生活在我們的兩人世界裡。只有我們兩人。而我﹐將盡全力讓你快樂﹐因為你的快樂就是我的快樂。……

「獻上我無數的吻﹑再次無數的吻。你的艾薇塔。一九四七年六月六日。」

艾薇塔和粉紅樓的故事 (二)

然而﹐裴隆一旦沒有了權力﹐反對者還不乘勝追擊﹖信守承諾的前提是權力的平衡。所以﹐軍方沒有幾天之後﹐就決定扣押裴隆﹐而且很有手段地將他交給海軍﹐因為出身陸軍的裴隆﹐對海軍卻沒有一點節制的能力。所以﹐如此一來﹐只有任憑海軍擺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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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隆被通知受到羈押的時候﹐正和艾薇塔乘著船﹐想著下一步該怎麼走。艾薇塔自然是痛哭失聲。她緊抓著裴隆的手﹐卻被警察推開。裴隆就在她傷痛的淚水中離去。而裴隆依然不會忘記的﹐是交代他的朋友﹐好好照顧艾薇塔。

在過去和裴隆相處的時間裡﹐艾薇塔沒有遮攔的舉止﹑還有她不可改變的出身﹐讓她受到無數攻擊。可是此刻﹐她的反應卻贏得了人們的讚許。從裴隆離開的那一刻起 ﹐她就開始替裴隆奔走。過去喜歡艾薇塔的人﹐對她的努力自然更是欽佩。過去不喜歡她的人﹐也開始感受到她的真摯。即使有人對她仍有微詞﹐也是讓她成為話題人物。所以﹐裴隆消失了﹐可是艾薇塔卻登上了舞台。

艾薇塔在此危機時刻﹐發揮了旺盛的生命力。許多女人此刻可能就束手無策﹐甚至背棄愛情﹐但是﹐艾薇塔卻四處奔走﹐不計勞累﹑不計屈辱。身為一名失勢政客的情婦﹐她過去一切的鉛華當然褪色殆盡。阿根廷全國人都知道﹐裴隆的政治生涯完全結束﹐他自己的生命甚至都不保。艾薇塔周圍的人也不斷地勸說她放棄裴隆。可是艾薇塔卻沒有背叛自己的愛情﹑沒有像許多人想像地﹐是個不擇手段往上爬的壞女人。她不僅失去情人﹑政治靠山﹑甚至自己的廣播和舞台事業也被剝奪﹐但是﹐她毫無保留地為裴隆奔走。她公開遭人唾棄﹐朋友也置之不理。她曾經到裴隆的朋友兼律師那兒求助﹐他卻毫無情面地說﹐如果裴隆已經遭到放逐的話﹐她也別指望他回得了國了。艾薇塔依然懇求﹐可是這位律師卻將她推出門外﹐在艾薇塔還沒有踏出門時﹐就將門用力摔上﹐讓她跌倒在地。艾薇塔事後回憶﹐那一幕﹐她沒齒難忘。

2008年6月1日 星期日

艾薇塔和粉紅樓的故事 (一)

從照片上看這粉紅樓﹐實在不甚起眼。然而﹐這是每個到布宜諾斯愛利斯旅遊的人必去的地點﹐因為它就是阿根廷的總統府。

記得我剛到美國﹑在華府旅遊的時候﹐美國的民主精神﹑透過一些重要的建築物反映出來﹐讓我十分感動。全華府最壯觀的建築物就是國會山莊(The Capitol)。

而總統府白宮(The White House)﹐則是靜悄悄地在貫穿國會山莊和林肯紀念堂之前長達五公里的國家草坪之後。不知是巧合﹑還是當年處處模仿歐洲和北美菁華的阿根廷特意的設計﹐他們的國會和總統府也形成類似的安排。國會山莊在西﹑壯觀宏偉。而總統府在東﹐似乎只像個配角。

阿根廷的總統府一般稱為 Casa Rosada﹐就是粉紅樓的意思。一八七三年﹐總統薩彌恩度(Sarmiento)為了平息十九世紀一直不斷的黨爭﹐將它漆成粉紅色。因為當時兩派之一的聯邦派(Federalists)以紅色為代表﹐而白色則代表統一派(Unitarians)。粉紅樓的陽臺也不甚起眼﹐可是許多重要的歷史事件卻在這兒發生。一九五一年十月十七日﹐一百五十萬人聚集在這小小的陽臺前﹐聆聽艾薇塔生前最後的演講。而一九四五年十月十七﹐這兒更發生了驚天動地的政局變化﹕在被軍政府隔離監禁之後﹐裴隆獲得釋放﹐在此向二十萬支持他的群眾宣示﹐他從此卸下戎裝﹐不再是軍人﹐而是要為廣大的阿根廷人民服務。裴隆出人意表地獲得釋放﹐背後出力最多的﹐自然是當時仍是他情婦的艾薇塔。

一九四五年二戰結束。阿根廷在盟軍的壓力下﹐於德國投降不久前宣佈加入盟軍。阿根廷雖然成為戰勝國﹐但全國並沒有陶醉在戰勝的喜悅當中﹐因為﹐阿根廷主要是西班牙和德國移民﹐而這兩個國家都屬於戰敗的一方——軸心國。懷舊不忘本的阿根廷人﹐覺得他們出賣了自己的靈魂。人民的忿懣無處宣洩﹐一切矛頭就指向當時的執政者——裴隆。在要求阿根廷參戰的過程中﹐美國對裴隆猶疑不決的態度也深表不耐﹐策動他下臺﹐成了當時駐阿根廷大使布來登(Spruille Braden)最大的心願。他的政敵——包括其他將領﹐知道機會來臨﹐就在九月十九日發動大示威﹐幾乎所有的政黨都加入﹐而且全都要求裴隆下臺。裴隆開始頑強反抗﹐但最後還是在壓力之下﹐答應解職﹐而軍方也保證裴隆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