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4月28日 星期六

世界的盡頭——阿根廷冰河國家公園(三)﹐莫雷諾冰河(上)

The World's End -- Glaciers National Park of Argentina (3), Glacier Perito Moreno
涉冰結束之後﹐我們回到了碼頭﹐在那兒坐上遊覽車到莫雷諾(Glacier Perito Moreno)冰河參觀。冰河是以十九世紀的阿根廷探險家命名的。不過﹐他終其一生﹐卻沒有緣分見到這壯觀的冰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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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冰河有多大呢﹖它是有半個台灣大的帕塔哥尼亞冰原的一隻臂膀﹐這臂膀就有二五七平方公里大。長度不長﹐有三十公里﹐可是卻有四公里寬。中國長江最寬處為一公里﹑美國的密西西比河在聖路易也是一公里寬。埃及尼羅河在阿斯萬(Aswan)和入海口開羅﹑亞歷山卓港之間的平均寬度為二點八公里。至於歐洲的萊因河﹑多瑙河﹐那就真只有蹚乎其後﹑畢恭畢敬如小巫見大巫的份了。如果長江是多少歷史英雄人物不得不卻步的天塹﹐那光這冰河的寬度﹐就可以讓人咋舌了﹐遑論其他。

江河縱然寬闊﹐但河面是水平的﹐江水平足以踏歌行﹐高度是零。但是﹐莫雷諾冰河的前緣卻從河面拔高六十米。雅典的帕德嫩神殿平均高度是十米﹐中國長城的最高高度也是十米。大概古希臘人和中國人都認為九是至高無上的數字。易經文言傳說﹐「乾元用九﹐乃見天則。」大概只要越過了九﹑到了十﹐就可以與天齊了。可是﹐這莫雷諾冰河可不管人為的臆想﹐它有區隔華夏和蠻夷的長城六倍之高﹐古希臘崇拜至尊無上的神衹之神殿﹐也無可比擬。所以﹐它做為眾神之神的神殿﹐自是當之無愧。道德經上說﹐天法道﹐道法自然。所以這冰河是自然的神殿﹐可謂恰如其分。

冰河之為河﹐但移動之慢﹐是在抗拒時間的滴水穿石。按照這種速度﹐我所看到的冰河可能是數千年前從幾公里遠處﹐如同泰山壓卵般地正步而來的。只不過說是「如同」﹐但如果古人真的見著了這冰河景觀﹐泰山壓卵就不過是不可形容萬一的﹑了無意義的囈語。

冰河不斷地往前推移﹐抵觸到了觀景臺所在的半島尖嘴還不停歇﹐於是就累積成為一道嚴峻的冰牆。這緩慢但有力的前行﹐看似不動聲色﹐但要翻天覆地﹐則勢如摧枯拉朽。在人類的歲月無法識別的動態之中﹐冰牆因為各個點的力道不一﹐終於自我毀滅﹐崩塌傾圮。我在高地上﹐明顯地可以看到傾圮的遺跡﹕亂石崩雲﹐捲起千堆雪。

這冰牆的壯碩﹐是古今無論多少英雄人物﹑寫盡多少詩詞歌賦無法比擬的。「北國風光, 千里冰封, 萬里雪飄。 」冰河的封凍絕不是梟雄霸主憑著英雄氣概想像出來的。倒是「望長城內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卻可以形容任何人站在這觀景臺的自慚形穢。只是﹐望見長城尚且如此﹐這冰河所帶給任何人的震撼﹐就更不是任何沒有見過冰河的古人所可以想像的了。看到了長城﹐梟雄霸主不免奮起曰﹐「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註一)看到天地的無邊﹐帝王豪傑也打油地說﹐「天為羅帳地為氈,日月星辰伴我眠,夜半不敢伸長足,深怕踏破海底天。」(註二)看到大河的壯闊﹐詩人騷客不免興嘆曰﹐「寄蜉蝣與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但看到了這冰河﹐我只有瞠目結舌﹐一切感情和理想封凍﹐甚至一切生命的幻想﹐不知伊於胡底﹔如同冰河的堅峭﹐其介如石﹐而上下皆溺(註三)。螻蟻撼樹尚且惹人笑柄﹐那我在這冰河前的一切理想思維﹐恐怕也將讓會我心的神衹﹐在冰河的另外一端﹑也就是三界五行之外﹐發噱不已。

壯碩的冰牆不過是這萬里冰封的前緣。它的身後﹐更是讓人膽顫心驚。我所在的觀景臺位置﹐太陽像珍珠般地閃爍﹔但碩大的冰河之上﹐天色晦暗﹐雨霧繚繞﹐冰河與天空﹐形成混沌。碩大得可以吞噬時間的冰河﹐給了我們置身黑洞的經驗﹐將我們吊開現實﹐置身冰河時期﹐甚至是混沌初開。因此﹐極目遠望﹐這二五七平方公里的冰河﹐是見不著邊際的﹐像是萬劫不復的陰曹冥府。是定格的千軍萬馬﹐蟄伏著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的殺機﹔是紋風不動的海嘯﹐將在地動山搖之際噬人於瞬息。威武不能屈﹐脅迫不能移﹐只有自身的推擠﹐才可以亦步亦趨。而這亦步亦趨﹐是以千禧為單位。我們的生命短暫地如同莊子筆下的朝菌﹐是無法想像﹑更無法看見它的勢如破竹﹑一瀉千里﹑所向披靡。

世界的盡頭——阿根廷冰河國家公園(三)﹐莫雷諾冰河(下)

混沌初開是什麼狀況呢﹖有位科學家寫了首詩形容﹕「霹靂一聲天地開,日月星辰出塵埃;核火燒盡引力在,大千世界或重來。」這就是混沌——宇宙的起源和再生。


科學家即使實事求是﹐但為了修辭﹐也不得不將數兆億年的變化﹐說成是「一聲」。但是﹐莫雷諾卻真讓我體會到了這修辭背後的想像和驚嘆。你說冰河移動之慢﹐是在抗拒時間的滴水穿石﹐但前緣不時發生冰崩﹐聲聲霹靂﹑聲聲雷霆萬鈞﹐卻又像是與時間競速﹐快得讓人心慌。這是冰河自身導致的悲劇﹕前緣不敵身後千軍萬馬的推擠﹐只有縱身跳入湖水﹐沒有李白撈月的雅興﹐沒有王國維的以身相殉﹐只有悲壯的氣勢聲響﹐成為霹靂。讓人看到﹑也聽到宇宙的生生滅滅﹐周而不息。佛家云﹐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而冰河呈現的佛法﹐則是一霹靂﹑一宇宙。讓人知道在視覺之外﹐聲覺也蘊涵著世界的無窮無極。所以佛家有「聲聞乘」。「維摩詰所說經‧佛國品第一」﹕「佛攝神足。於是世界還復如故。求聲聞乘三萬二千天及人。知有為法皆悉無常。」聲音所傳達的正等正覺﹐正是大自然要讓這冰河存在的意義。

談到電影「英雄」的配樂﹐作曲家譚盾說﹐音樂是無法書寫的文字藝術﹐他的作品是要讓觀眾用視覺欣賞的。所以他的音樂是聽得見的美感。這冰河的霹靂聲響﹐帶給人的正是視覺的震撼。心理學家說﹐如果耳朵接上了腦部主管視覺的部位﹐那麼聲音的刺激就會產生幻覺。人類的意識活動﹐卻可以將生理可能產生的錯亂﹐成為奇情綺想﹐無須科學儀器。但沒有冰河千禧年來的迷惑﹑沒有這二五七平方公里的大音箱﹐我們精彩的意識活動﹐也無處萌芽。

老莊思想﹐一切崇法自然。「莊子‧齊物論」說﹕「汝聞人籟而未聞地籟,汝聞地籟而不聞天籟夫!」對方想了想﹐還算可以體會莊子的深意﹕「地籟則眾竅是已,人籟遇比竹是已,敢問天籟。」他知道什麼是人籟﹐那是各種樂器發出的音韻。他也知道地籟﹐那是自然界的各種洞穴﹐經過風吹所發出的自然聲響。但是﹐他卻百思不解天籟是怎麼回事。莊子藉著古代智者回答﹐「夫天籟者,吹萬不同,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誰邪?」天籟是導致地籟﹑也就是風吹自然洞穴所形成不同聲響的本源。當萬竅怒號﹐但卻沒有其他東西來發動﹐就是天籟。莊子的想像﹐到了冰河﹐一語成讖。沒有風的吹奏﹐冰河自身無法辨識的移動﹐推擠出無數尖銳插天的風管。芒刺在背﹐冰河前緣只好落花墜樓﹐所成就的﹐卻不只是琮琮玉碎(註四)﹐而是不能只用聽覺驚嘆的霹靂﹑是在風聲颼颼之外的咆哮。欣賞人籟﹐用的是靈敏的聽覺。欣賞地籟﹐用的是心領神會。至於天籟﹐聲聞和視明的界限全然泯滅。「莊子‧大宗師」說﹐「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唯獨聽覺與視覺兩忘﹐剩下來的是回歸自然最原始﹑最根本的感覺﹐天籟才可能欣賞。甚至﹐那時視覺﹑聽覺﹑乃至各種感覺﹐既是合而為一﹐也是一無是處﹐人的心神已經全然地融入音韻之中﹐成為天籟的一部分。物我兩忘﹑天地混沌﹐一切虛化成道。

蘇軾的「前赤壁賦」說﹕「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這千萬年遺留 下來的冰河﹑這陰曹地府在地球上開的一道門檻﹑這宇宙誕生時殘存的霹靂聲響和影像﹑這天籟﹗莫雷諾冰河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在此地﹐我看的不止是涵攝五行三界的風景﹐而且還是兆億年的時間。聽的不只是霹靂聲響﹐而且是大千世界的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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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一。在此不免廢話一番。據說這首人人必須歌頌的毛澤東「沁園春」﹐是出於毛澤東的文膽胡喬木之手。而當初胡喬木寫這首詞﹐是獻給他當時的上級劉少奇的。後來劉少奇才將它轉獻給毛澤東。請見京夫子「毛澤東和他的女人們」。

註二。朱元璋。

註三。取自「周易本義」﹕「上下皆溺于豫而獨能以中正自守,其介如石也。」蔣中正的名字即出於此。

註四。引用晉代石崇的寵妾綠珠的典故。

2007年4月25日 星期三

世界的盡頭——阿根廷冰河國家公園(二)﹐涉冰之旅(上)

The World's End -- Glaciers National Park of Argentina (2), Mini-trekking

曾經過改編﹐登載於中國《戶外探險》雜誌二○○五年第九期﹐「直達世界盡頭」

涉冰之旅﹐就是在冰河上行走。既然這已經是個旅遊項目﹐想必是不可能有什麼危險的。但我在註冊的時候﹐仍然對安全還是有個疑問。冰河由於每個點位移的速度不一﹐因此會形成大小深淺不同的隙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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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落的冰雪會累積在這些隙罅之上﹐漸漸和周邊的冰分不清了。探險家在冰河上行走的時候﹐也無法區別鬆雪和厚冰﹐於是可能一腳落下﹐踩的是深淵﹐陷於萬劫不復。

我們的冰河健行﹐是不是也潛在著這般危險呢﹖為了經歷這一生一次的經驗﹐沒有人在意這些了。

我們的旅遊車將我們載到了碼頭。這碼頭就在著名的莫雷諾冰河(Glaciar Perito Moreno)對岸。莫雷諾冰河往下位移﹐抵觸了有冰河湖環繞而成的麥哲倫半島﹐將這兒的冰河湖劃開成兩個不相連的水道。北邊的叫田帕諾(Canal de los Tempanos)﹐南邊的叫黎各(Brazo Rico)。涉冰的碼頭是在南水道。船沿著冰河的前緣﹐將我們載到了對岸。在那兒﹐我們展開涉冰之旅。

在一個小屋前﹐嚮導為我們簡報。比較重要的有兩件事。第一﹐千萬別求快﹐要緊的是踏穩步伐。冰河因為多年壓縮﹐所以表面平滑﹐加上地勢崎嶇﹐稍一失足﹐雖然不至於成千古恨﹐但跌落谷底﹐呼喊救命卻不無可能。第二﹐我們行經的區域是經過調查的﹐安全無慮。好萊塢式的災難是不可能發生的。我想﹐眾人此刻才真正地安心了。

在登臨冰河之前﹐嚮導為我們穿上釘鞋。釘鞋站是最接近冰河的點。從遠處看冰河﹐像是靜止的河﹐河水與河岸等高。但在冰河的身旁﹐才真正感覺到它壓根兒不是河。沒有河水的水平線﹑也不是與岸齊高。它受到數百萬年不斷的壓擠﹐形成無數個如刃的峰頭﹐欲自旱地拔起﹑插入蒼穹。我們在它的腳下﹐只覺它上天下地﹐唯它獨尊﹐不可一世。在陰霾籠罩﹑在狂風伏襲﹐冰沙勢如龍捲﹐加上冰河本身的巨碩﹐天和冰是無法識別的。與其去識別冰天雪地﹐不如想像自己置身於一個大冰窖﹐暫不理會窖外的風雪如誨﹐看緊眼前的步伐﹐將自身安危交給嚮導。我實在很難想像﹐接下來的一個小時﹐這龐然大物將被我們征服於腳下。這冰窖也不全然是想像出來的。由於陰霾的籠罩﹐天感覺就像是從冰河峰頂伸出的屏幕﹐她兩之間﹐是沒有間隙的。

世界的盡頭——阿根廷冰河國家公園(二)﹐涉冰之旅(下)

我們的腳踏上冰河之後﹐的確見到了許許多多隙罅。這些隙罅有些確實不小。如果真一失足﹐還是有跌落深淵的可能。嚮導還特別讓我們參觀了其中一個頗具規模的洞穴。我撐著嚮導的手﹐站在旁邊的高台﹐俯身向下探望﹐如寶石般湛藍的「河」水﹐深不可測﹐讓人不敢多看。


此外﹐還有個人可以走進的冰窖。冰窖在冰河的下方﹐卻抗拒了冰河的壓力﹐從未坍方。冰窖內呈現寶藍色﹐是四周透明的牆所折射出來的。裡頭出奇地安靜﹐讓我們拖著的疲憊的身軀﹐暫時獲得了休養。

涉冰接近尾聲﹐在冰河床一片雪白之中﹐工作人員早就安排好了一張方桌﹐威士忌﹑巧克力﹐這些文明的享受﹐出乎意料地等待著我們。待我們補養完畢﹐也就回到了先前出發的小屋。我看著巨碩的冰河前緣﹐冷峻而又威嚴。在這世界的盡頭﹐風勢難當﹐走一步路似乎都成了挑戰。可是冰河的前緣卻抗拒球自轉所造成的氣流的力量﹐紋風不動。它們列陣成冥府之門﹐真的成了世界的盡頭﹕門前是有著綠樹和平湖點綴成的人的世界。門後卻真是陰曹地府﹐天地混沌﹑冰雪飛天﹑扼殺一切生機。我們這涉冰之旅﹐讓我們真接近了世界的盡頭﹐那是人間和另一個空間交會之處﹐是生生不息和一片死寂的分界點。我們踏著有百萬年歷史的層層冰封﹐冒險的欲望無法更獲滿足。但是在嚮導的帶隊之下﹐卻也始終沒有離開文明的庇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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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旅遊資訊

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旅行社的基本配套中是不包括遊艇或是涉冰的。旅客可以就在布宜諾斯先訂好﹐但那樣可能貴一些。一般說來﹐到了當地再訂第二天和第三天的行程﹐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不過當地的旅行社晚上八點關門﹐所以千萬要在此之前抵達。早一點抵達還是保險些。我就是在接近八點的時候到的﹐結果第二天的涉冰之旅就已經都賣完了。涉冰之旅如此熱門﹐是因為只有一家經營﹐而且一般人是不能私自涉冰﹐一定要有嚮導的。否則好萊塢冰河遇難的情節就會發生在你的身上了。

涉冰之旅包括觀看莫雷諾冰河﹐而在布市訂的行程中﹐是會包括觀看莫雷諾的。你可以在抵達卡拉法特之後告訴導遊﹐不要莫雷諾之旅﹐這樣也就省個二三十披索。不過莫雷諾極其壯觀﹐涉冰之旅只讓你在那兒待上一個小時﹐而且冰河區陰晴不定﹐所以﹐如果有時間﹐參訪兩次也不為過。

涉冰每天分多梯隊舉行﹐每個梯隊分為兩團﹐一英文﹐一西班牙文﹐可別跟錯。如果喜歡攝影﹐建議選擇愈早愈好﹐這樣在涉冰結束欣賞莫雷諾的時候﹐太陽或許還是直射冰河。

2007年4月20日 星期五

世界的盡頭——阿根廷冰河國家公園(一)﹐遊艇之旅(下)

我見到冰堡的第一個反應﹐便是不安。然而﹐我也知道﹐自從冰河國家公園開放旅遊以來﹐從來也沒有發生類似的災難﹐我只有從歷史中結論﹐我們不會有事的。


撞擊泰坦尼號的冰堡﹐應該說是冰山﹐是在五千年前形成的。這兒的冰堡﹐應該不至於如此長壽吧。

越過重重冰雕的衛士﹐我們抵達烏撒拉冰河的前緣。船就停在冰河的前方。引擎停了﹐船身搖晃。我們成了朝聖者﹐朝拜這無神的自然神殿。在雅典的衛城我看到了帕德嫩神殿﹐為那壯觀而啞口無言。但是這些古代的文明締造者﹐當然是沒見過這冰河。若是﹐他們定會重新設計﹐將神殿加大十倍﹑百倍。冰河是有坡度的﹐源頭雲深不知處﹐所以這冰河就像李白的詩﹐「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在這前緣所形成的神殿大門背後﹐感知到的是一望無際﹑並肩接踵的天兵神將﹐呼之欲出﹐要搞個奪門之變。也是。冰河前緣承受不了壓力﹐就會發生冰崩。冰河座落於狹長湖灣的最深處﹐所以即使只是一小塊石頭掉落﹐也造成轟隆聲響﹐更別提斷裂的是沿途所見衛士的身軀了。我在想﹐如果此時有人從高空為我們照像﹐一定是個多麼懾人的對比。照片的大部分是半個台灣大的冰原﹐伸出許多魔爪。只有一小角是乘船的遊客﹐在魔爪前魂飛魄散﹐如同螻蟻般地渺小。

離開烏撒拉﹐船開到了歐內利湖。這個小湖是由三個冰川沖積而成﹐而湖的另一旁則是森林。帕塔哥尼亞一般而言降雨很少﹐加上冬季酷寒﹐少有植被﹐但是這兒卻始終濕潤﹐也有森林。那天天色陰沉﹐這湖﹐就像是魔戒世界裡魔鬼妖怪的孵化場。一個個斷裂的迷你冰堡﹐星羅棋布於湖中﹐加上溫度的變化和風蝕﹐於是平滑如卵。我在湖邊攝影﹐忖度著最佳視界的同時﹐似乎也是在等著這些巨卵會孵出什麼新奇的生靈。遊艇之旅的最後一站是斯佩嘎齊尼。這冰川的特點和烏撒拉相似﹐正因如此﹐許多遊客就在遊艇上睡了。也有些拿出阿根廷的招牌飲料——馬黛茶啜飲。而我﹐則期待這照出來的照片是否可以反映出這些自然奇景的十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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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旅遊資訊

如前所述﹐這兒的旅遊季節最多只有五﹑六個月﹐因此旅遊季節的人潮讓機位一票難求。如果為了確保機位﹐可能只有跟團﹑或是在網上訂購。然而﹐網上的報價都比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當地安排要貴出三到四成。我是在美國感恩節期間﹐也就是十一月底到阿根廷自助旅行的﹐所以只要有一張機票空缺﹐就可以成行﹐於是沒有事先安排﹐計劃到了布宜諾斯艾利斯再找旅行社。果不期然﹐旅行社和我說﹐我非常地幸運﹐因為我選的日子只剩下一張機票。由於冰河國家公園現在是阿根廷國民旅遊的熱門點﹐因此費用不貲。機票和三星住宿﹐四天三夜﹐不含在地的旅遊項目﹐至少需要一千五百披索。到了卡拉法特﹐需要再和當地的旅行社安排每日的旅遊活動。一天的旅遊活動大約在三百披索左右。

一般到冰河國家公園的行程大同小異﹕一天坐船到烏蘇拉冰河﹐一天乘車看莫雷諾冰河。也可以其中一天參加冰河健行﹐包括看莫雷諾。如果還有兩天的時間﹐可以到另外一個據點﹐察田(El Chalten)﹐看著名的費玆若伊峰(Mount Fitz Roy)。如果只剩下半天或一天﹐可以到附近的牧場參觀﹑或參加吉普車越野。

帕塔哥尼亞俗稱世界的盡頭﹐這兒太陽看似不強﹐但紫外線極為惡毒﹐因此﹐防晒油﹑帽子﹐是必需的用品。如果要在卡拉法特購買﹐價格可能是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兩到三倍。至於其他日常用品﹐這兒非常方便。餐廳的水準也都不錯﹐價格也不算貴。此地雖然一直都是世界知名﹐但真正大量開發也是機場建成之後(二○○○年十二月)的事﹐所以旅館大都是新蓋好的﹐只是價格不低。建議還是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由旅行社安排﹐因為既比較方便﹐而且價錢不會比自己安排高。

布宜諾斯艾利斯每天都有班機飛往卡拉法特﹐直飛時間約三小時。飛機是在市區北方的國內空港(Aeroparque)起降﹐而不是南方的國際機場(Ezeiza)﹐千萬別搞錯了。卡拉法特機場距離市區還有二十公里。如果已經在布宜諾斯艾利斯安排好行程﹐會有專車接送。除非想在國家公園到處亂逛﹐否則沒有必要租車。

世界的盡頭——阿根廷冰河國家公園(一)﹐遊艇之旅(上)

在阿根廷旅遊有兩個地方是一定要去的。一是布宜諾斯艾利斯﹐另一就是帕塔哥尼亞(Patagonia)﹐而帕塔哥尼亞最值得探訪的﹐就是冰河國家公園(Parque Nacional Los Glaciares﹐英文為 Glaciers National Pa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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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根廷位於南半球﹐因此春夏秋冬剛好和北半球相反。帕塔哥尼亞的旅遊季節是當地的夏天﹐也就是十一月到四月之間。到了冬天﹐那兒冰天雪地﹐真正成了世界的盡頭﹐是沒有任何活動的﹐更別提旅遊活動了。


要知道冰河形成的原因﹐我們得先了解南美洲的地理環境。地圖上的南美洲狹長得像一把匕首﹐直指南極大陸。這匕首的頂端接近南極﹐氣候自然是泠洌蕭條。太平洋在接近南極之處﹐形成一個龐大的水冷卻場﹐受到地球自轉和大氣層氣旋的影響﹐冷空氣在太平洋之上﹐自西向東呼嘯。吹到了南美洲﹐在智利登陸。智利是這南美匕首尖端的一道利刃。冷空氣劃過利刃﹐在智利登陸後不久﹐就遇上了分開智利和阿根廷兩個國家的安地斯山脈。安地斯山脈距離海岸線不遠﹐頂多一百公里﹐可是卻拔高三千公尺。因此﹐冷空氣不但沒有機會讓陸地晾乾﹐反而強大的氣流﹑過飽和的氣團﹐強勢地攀越安地斯﹐在安地斯山上更進一步接受高山冷空氣的沖刷﹐在阿根廷境內直沖而下。於是﹐這些充滿水氣﹑不﹐充滿雪絮的氣團﹐就堆積在阿根廷境內﹑安地斯山的山腳下。自上一次冰河時期起﹐累積數百萬年﹐形成許許多多冰川。


冰川的移動當然不像江水一般﹐它到底有多慢呢﹖一九九一年﹐兩個德國的登山者在阿爾卑斯歐玆(Otzi)地方發現了一個冰河時期遺留的木乃伊。經過了五千兩百年﹐大約和現代人種歷史等長的時間﹐他從不知多高的地方﹐終於抵達了阿爾卑斯山的半山腰。他在冰河裡旅行的時間﹐從簡單的海拔高度來判斷﹐最多三千公尺。然而﹐冰河往下緩緩移動﹐速度以千年為單位﹐可是二十世紀的溫室效應﹐卻使得冰河往後退縮。以一九四六和九七年比較﹐國家公園裡的烏撒拉冰河(Glacier Upsala)﹐向後退卻了十公里。


阿根廷冰河國家公園位於西南部毗鄰智利的帕塔哥尼亞地區。這個地方有個暱稱——世界的盡頭﹐因為再也沒有比這兒更接近南極的地方了。在過去﹐要到這地球的盡頭﹐只有公路。二○○○年十二月﹐最接近冰河國家公園的城鎮卡拉法特(El Calafate)建成了一個可以供七三七飛機降落的機場﹐到冰河國家公園﹐頓然成了阿根廷人民最時髦的旅遊項目。據估計﹐二○○五年來此旅遊的人數﹐可達五十萬。


冰河國家公園是由十三個大小不等的冰河所組成。大多數的冰河深藏不露﹐只有烏撒拉﹑歐內利湖(Lake Onelli)周圍的冰河﹑斯佩嘎齊尼(Glacier Spegazzini)﹑莫雷諾(Glacier Perito Moreno)﹐像石敢當般地做為眾家冰河的前哨﹐已經不知好幾千百萬年了﹐此刻就等待著人類揭露它們神秘的面紗。這些冰河的前緣融化成水﹐而水則蘊積成湖﹐名為阿根第諾湖(Lake Argentino)。阿根第諾湖和冰河之間形成湖灣﹐像個臂膀連接著冰和水。


第一天是遊艇之旅﹐會經過除了莫雷諾之外的所有據點。船在湖上航行﹐周圍是尖削的山峰﹐山坡明顯地為已經消失的冰河切割﹐只有在向陽處﹑水份可以沉積的幾塊區域﹐成長出也不算高的小樹。這些山峰有些地段崎嶇地像是岩漿冷卻。可以想像﹐在冰河撤退的剎那﹐它們仍然是彳亍不定﹑猶豫不決﹐一來一往地拉鋸﹐連地表都刮出厚厚的傷痕了。


冰河的剎那﹐卻是人類的滄海桑田。


至於湖水﹐則是綠得結晶﹐結晶到了裡頭礦物質的含量﹐如同乳汁般豐富。人們稱這種營養豐富的冰河水為「冰河奶」﹐Glacier Milk。它甚至真的可以做為營養品食用﹐乃至於還有食譜。這冰河奶想當然耳是取之不盡的﹐但是沒有任何人在此取樣﹐因為湖岸的風景早已將我們的魂魄吸引了。就算暫時收魂﹐也立刻就警覺到不知是雪還是冰的風雨。我穿著件防雨﹑防風的夾克和褲子﹐裡頭還有層一般的夾克﹐可是仍然不敵這些刺骨的箭雨﹐不時還是得往艙內取暖。我自信不怕冷﹐可是凍僵的手指可不是意志或是體格的問題。手指一旦凍僵﹐照像機的快門根本無力按下﹐甚至連接觸快門的知覺也不存在。那時﹐也只有向自然認輸﹐讓室溫恢復手指的知覺。


當湖道變窄時﹐特殊的景觀出現了。一個個從冰河斷裂開來的冰堡﹐因為結晶緊密﹐加上日光折射﹐就顯現湛藍的色彩。如果鑽石的價值和它的大小成等比級數正比﹐那麼這阿根第諾湖就擁有了世界上價值最高的寶藏﹐而且源源不斷。他們像是嚴陣以待的衛士﹐守衛著這冰天的疆土。帕塔哥尼亞冰原面積有一萬七千平方公里﹐大小僅次於南極大陸和格陵蘭﹐是人口兩千萬的台灣一半大。北美洲著名的哥倫比亞冰原是旅遊聖地﹐也只有三二五平方公里﹐只是此地的零頭。這兒又是世界的盡頭﹑人類的前哨﹑加上冰雪連天﹐守禦這兒是名符其實的天職。這些衛士最致命的武器﹐就是隱藏著的身軀。科學家說﹐這些冰堡只有百分之十五露出水表。一九一二年四月十四﹐泰坦尼號就是被這隱藏的危險所欺瞞。在水面下狀如利刃的冰堡﹐橫剖面地將這正進行處女航的﹑號稱永不沉沒的豪華郵輪切割﹐所有精心設計的絕緣防水艙全數破裂﹐船也就沉了。總共一五二三人遇難﹐超過百分之六十以上。

2007年4月11日 星期三

艾薇塔和粉紅樓的故事(四)

十月十六日﹐裴隆在兩名軍醫的陪伴下﹐回到了布宜諾。軍方只准他保外就醫﹐不准任何人接近。可是﹐他回到布宜諾的消息很快就走露了。當初要求他下臺的時候﹐ 所有的政黨都參與了﹐可是這些政黨卻沒有一個代表著無產階級。


這一次﹐無產階級卻自發性地組織了起來。他們在十月十七日那一天﹐放棄了手邊的工作﹐衝向市民廣場﹐廣場的最東側﹐就是粉紅樓。隨著黑夜的逐漸降臨﹐廣場的老百姓也愈來愈浮躁不安。他們要求立即見到裴隆。呼喊裴隆的聲音此起彼落。軍政府沒法﹐只有請出裴隆。

他在眾民的要求下﹐登上了粉紅樓的陽臺﹐可是沒有人真正聽他說什麼﹐因為大家已經被見到裴隆的熱情所籠罩﹐每個人手舞足蹈﹐盡力嘶喝。晌久﹐ 裴隆才開始說話。他的第一句話就表明﹐從現在起﹐他脫離軍職﹐真正地為阿根廷的廣大群眾服務。第二年﹐裴隆在無黨無派﹑沒有競選經費的處境下﹐當選了總統 ﹐重新掌握權力。

許多人今天最常談的話題﹐自然是艾薇塔以性為手段﹐如何攀上權力高峰。然而﹐裴隆和艾薇塔的這段愛情故事﹐卻才真正是讓艾薇塔至今依然受人懷念的原因。因為她的奔走﹐無產階級鼓動了起來﹐從此成為在資產階級寡頭壟斷的政治文化之後﹐可以左右阿根廷政局的力量。在此之前﹐只有軍人有能力改變阿根廷的政局。

即使在世界上﹐一九四五年十月也是第一次由無產階級以示威的方式﹐讓一個政治人物重新掌握權力。這種因為艾薇塔所形成的一個新的政治氣候﹐被人稱為「裴隆主義」(Peronism)。它影響阿根廷未來三十年的政治﹐卻是在裴隆繫獄缺席之下﹐由艾薇塔開始的。

艾薇塔和粉紅樓的故事(三)

十月十四日﹐裴隆在獄中診斷得了肋膜炎﹐他趁此機會﹐交給軍醫一封信給艾薇塔。信中說﹐「親愛的寶貝﹐只有當我們離開所愛的時候﹐我們才可以真正體會到我們是多麼地愛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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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妳感同身受的傷痛離開你之後﹐我那哀痛的心一直無法平復。我此刻真正地了解到﹐我是多麼地愛你。沒有你﹐我甚至無法活下去。在此全然孤獨的時光裡﹐我的心盡是你的回憶。你的一顰一笑﹑你的一舉手﹑一投足……

「在我離開的日子裡﹐請你保持鎮靜﹐好好照顧你的身體。只有當我知道你一切無恙﹐我才可以真正放心。……我將盡一切可能返回布宜諾。如果我可以順利離開軍隊﹐我會立刻和你結婚。我將盡全力﹐不再置你於如此容易受到傷害和打擊的無情境地。……

「寶貝﹐我最後想說的﹐還是請你務必鎮靜。你的裴隆﹐獻上給最親愛的寶貝無數個吻。」

後來裴隆重新掌權﹐艾薇塔展開她歷史性的歐洲之旅。在飛機上﹐她有著和裴隆當初類似的無助的感覺。她也寫了一封類似的信﹕

「親愛的煌﹐我為離開你而悲傷﹐因為我甚至一天都不能沒有你。我深愛著你﹐甚至如同偶像般地崇拜你。也許我不善於表達﹐但我可以向你表白﹐我的一生只希望自己能夠有點些微的尊嚴。為此﹐我飽經折磨。然而﹐你出現了。你讓我知道什麼是快樂﹐讓我以為這一切盡是夢幻。

「我一無所有﹐只有我的真心和靈魂。因此﹐我已經將它完完全全地送給了你。即使如此﹐在這三年來一天比一天快樂的日子裡﹐我沒有一刻停止對你的珍愛﹐和對上天表達感激。感激祂讓我認識你﹐做為我這一生奮鬥的回報。我一直努力讓你快樂﹐因為如此我才有資格享受這分天賜。

「我對你的愛至死不渝。如果上天強迫我離你而去﹐我依然會在死後﹑在天上深深地愛著你。

「好好管理這個國家。如你所說﹐這分工作是得不到什麼回報的。如果上天容許﹐我願意結束這一切﹐和你生活在我們的兩人世界裡。只有我們兩人。而我﹐將盡全力讓你快樂﹐因為你的快樂就是我的快樂。……

「獻上我無數的吻﹑再次無數的吻。你的艾薇塔。一九四七年六月六日。」

艾薇塔和粉紅樓的故事(二)

一九四五年二戰結束。阿根廷在盟軍的壓力下﹐於德國投降不久前宣佈加入盟軍。阿根廷雖然成為戰勝國﹐但全國並沒有陶醉在戰勝的喜悅當中﹐因為﹐阿根廷主要是西班牙和德國移民﹐而這兩個國家都屬於戰敗的一方——軸心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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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舊不忘本的阿根廷人﹐覺得他們出賣了自己的靈魂。人民的忿懣無處宣洩﹐一切矛頭就指向當時的執政者——裴隆。在要求阿根廷參戰的過程中﹐美國對裴隆猶疑不決的態度也深表不耐﹐策動他下臺﹐成了當時駐阿根廷大使布來登(Spruille Braden)最大的心願。他的政敵——包括其他將領﹐知道機會來臨﹐就在九月十九日發動大示威﹐幾乎所有的政黨都加入﹐而且全都要求裴隆下臺。裴隆開始頑強反抗﹐但最後還是在壓力之下﹐答應解職﹐而軍方也保證裴隆的自由。

然而﹐裴隆一旦沒有了權力﹐反對者還不乘勝追擊﹖信守承諾的前提是權力的平衡。所以﹐軍方沒有幾天之後﹐就決定扣押裴隆﹐而且很有手段地將他交給海軍﹐因為出身陸軍的裴隆﹐對海軍卻沒有一點節制的能力。所以﹐如此一來﹐只有任憑海軍擺布。

裴隆被通知受到羈押的時候﹐正和艾薇塔乘著船﹐想著下一步該怎麼走。艾薇塔自然是痛哭失聲。她緊抓著裴隆的手﹐卻被警察推開。裴隆就在她傷痛的淚水中離去。而裴隆依然不會忘記的﹐是交代他的朋友﹐好好照顧艾薇塔。

在過去和裴隆相處的時間裡﹐艾薇塔沒有遮攔的舉止﹑還有她不可改變的出身﹐讓她受到無數攻擊。可是此刻﹐她的反應卻贏得了人們的讚許。從裴隆離開的那一刻起 ﹐她就開始替裴隆奔走。過去喜歡艾薇塔的人﹐對她的努力自然更是欽佩。過去不喜歡她的人﹐也開始感受到她的真摯。即使有人對她仍有微詞﹐也是讓她成為話題人物。所以﹐裴隆消失了﹐可是艾薇塔卻登上了舞台。

艾薇塔在此危機時刻﹐發揮了旺盛的生命力。許多女人此刻可能就束手無策﹐甚至背棄愛情﹐但是﹐艾薇塔卻四處奔走﹐不計勞累﹑不計屈辱。身為一名失勢政客的情婦﹐她過去一切的鉛華當然褪色殆盡。

阿根廷全國人都知道﹐裴隆的政治生涯完全結束﹐他自己的生命甚至都不保。艾薇塔周圍的人也不斷地勸說她放棄裴隆。可是艾薇塔卻沒有背叛自己的愛情﹑沒有像許多人想像地﹐是個不擇手段往上爬的壞女人。她不僅失去情人﹑政治靠山﹑甚至自己的廣播和舞台事業也被剝奪﹐但是﹐她毫無保留地為裴隆奔走。她公開遭人唾棄﹐朋友也置之不理。

她曾經到裴隆的朋友兼律師那兒求助﹐他卻毫無情面地說﹐如果裴隆已經遭到放逐的話﹐她也別指望他回得了國了。艾薇塔依然懇求﹐可是這位律師卻將她推出門外﹐在艾薇塔還沒有踏出門時﹐就將門用力摔上﹐讓她跌倒在地。艾薇塔事後回憶﹐那一幕﹐她沒齒難忘。

2007年4月7日 星期六

艾薇塔和粉紅樓的故事(一)


照片上看這粉紅樓﹐實在不甚起眼。然而﹐這是每個到布宜諾斯愛利斯旅遊的人必去的地點﹐因為它就是阿根廷的總統府。記得我剛到美國﹑在華府旅遊的時候﹐美國的民主精神﹑透過一些重要的建築物反映出來﹐讓我十分感動。




全華府最壯觀的建築物就是國會山莊(The Capitol)。而總統府白宮(The White House)﹐則是靜悄悄地在貫穿國會山莊和林肯紀念堂之前長達五公里的國家草坪之後。不知是巧合﹑還是當年處處模仿歐洲和北美菁華的阿根廷特意的設計﹐他們的國會和總統府也形成類似的安排。國會山莊在西﹑壯觀宏偉。而總統府在東﹐似乎只像個配角。

阿根廷的總統府一般稱為 Casa Rosada﹐就是粉紅樓的意思。一八七三年﹐總統薩彌恩度(Sarmiento)為了平息十九世紀一直不斷的黨爭﹐將它漆成粉紅色。因為當時兩派之一的聯邦派(Federalists)以紅色為代表﹐而白色則代表統一派(Unitarians)。粉紅樓的陽臺也不甚起眼﹐可是許多重要的歷史事件卻在這兒發生。

一九五一年十月十七日﹐一百五十萬人聚集在這小小的陽臺前﹐聆聽艾薇塔生前最後的演講。而一九四五年十月十七﹐這兒更發生了驚天動地的政局變化﹕在被軍政府隔離監禁之後﹐裴隆獲得釋放﹐在此向二十萬支持他的群眾宣示﹐他從此卸下戎裝﹐不再是軍人﹐而是要為廣大的阿根廷人民服務。裴隆出人意表地獲得釋放﹐背後出力最多的﹐自然是當時仍是他情婦的艾薇塔。

阿根廷的馬球

阿根廷是個得天獨厚的國家﹐物產富饒﹑幅員廣闊。著名的彭巴草原(Pampa)一望無際。二十世紀的前半段﹐這個國家曾是世界上最大的債權國。歐洲曾經流行一句話﹐形容一個人富有﹐就說他像阿根廷人一樣有錢。草原是產馬的地方。自然條件的配合加上富裕的生活﹐馬球運動便在阿根廷興起了。


阿根廷的馬稱為克里歐優種(Criollo)那兒本來不是產馬的地方。西班牙人在南美洲殖民﹐也將該國南部安達露西亞(Andalusia)的種馬帶到此地培育。據說﹐門多扎(Mendoza)在一五三六年帶來了一百匹馬﹐並且建立了布宜諾斯愛利斯這個都市。當然﹐在當時那只是個殖民小站﹐和今天數百萬人口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五年之後﹐這個小站被印第安人摧毀﹐這些種馬便無主地四處流散。牠們流浪到彭巴草原﹐沒想到那兒正是馬兒生長的好地方。於是﹐這些優質種馬成了野韁。後來這些馬為人工豢養﹐阿根廷也就成了世界上屬一屬二的良馬來源。現在做為馬球比賽的馬匹是以克里歐優為基礎﹐配合北美和阿拉伯的馬種。

馬球是西元前六世紀起源於波斯(今伊朗)的運動。後來傳到了土耳其﹑印度﹑還有中國。在西安近郊的唐代章懷太子墓﹐就有宮女玩馬球的壁畫。這運動傳到阿根廷﹐是一八七三年﹐由英國人傳入的。由於阿根廷產馬﹐加上陽光充足﹐很快地就在阿根廷發展了起來。到了一八九二年﹐阿根廷的馬球俱樂部﹐竟然比英國還多了。

阿根廷的馬球場位於市區的北邊叫帕雷莫(Palermo)的地方。在這個區域的主要幹道自由大道(Avenida del Libertador)的南北兩側﹐一是北邊的賽馬場(Hipodromo Argentino)﹐另一就是南邊的馬球場了。這兒沒有地鐵﹐交通方式還是以計程車為宜。

馬球場地長三百碼(略少於三百公尺)﹐寬一百六十碼。比賽的隊伍各有四人(當然﹐還各有四匹馬)。比賽一般分成八回合﹐每回合七分半鐘。球員握有球桿﹐將球打進對方的球門﹐就算得分。比賽規則十分簡單。

一般人一定以為馬球是貴族運動。就某種程度而言﹐確實如此。阿根廷雖然以馬球聞名﹐但比起足球而言﹐馬球的普及率是遠遠不如的﹐原因就在於從事馬球運動的人﹐基本上都是經濟無憂無慮的富人。他們喜歡馬球﹐所有的時間都消耗在馬球之上。這種投入的程度﹐絕對不是薪水階級可以承受的。

然而﹐如果說看馬球賽也得是有錢人的娛樂﹐那就不至於了。我參觀的馬球賽﹐入場費三百台幣﹐而且是兩場。由於馬球場廣大﹑座位不多﹐所以也沒有什麼好位壞位之分﹐只是有個類似包廂的區域﹐讓別人知道﹐他們付的錢比較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