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9月5日 星期五

世界的盡頭——阿根廷冰河國家公園(一)﹐遊艇之旅

在阿根廷旅遊有兩個地方是一定要去的。一是布宜諾斯艾利斯﹐另一就是帕塔哥尼亞(Patagonia)﹐而帕塔哥尼亞最值得探訪的﹐就是冰河國家公園(Parque Nacional Los Glaciares﹐英文為 Glaciers National Park)。

阿根廷位於南半球﹐因此春夏秋冬剛好和北半球相反。帕塔哥尼亞的旅遊季節是當地的夏天﹐也就是十一月到四月之間。到了冬天﹐那兒冰天雪地﹐真正成了世界的盡頭﹐是沒有任何活動的﹐更別提旅遊活動了。

要知道冰河形成的原因﹐我們得先了解南美洲的地理環境。地圖上的南美洲狹長得像一把匕首﹐直指南極大陸。這匕首的頂端接近南極﹐氣候自然是泠洌蕭條。太平洋在接近南極之處﹐形成一個龐大的水冷卻場﹐受到地球自轉和大氣層氣旋的影響﹐冷空氣在太平洋之上﹐自西向東呼嘯。吹到了南美洲﹐在智利登陸。智利是這南美匕首尖端的一道利刃。冷空氣劃過利刃﹐在智利登陸後不久﹐就遇上了分開智利和阿根廷兩個國家的安地斯山脈。安地斯山脈距離海岸線不遠﹐頂多一百公里﹐可是卻拔高三千公尺。因此﹐冷空氣不但沒有機會讓陸地晾乾﹐反而強大的氣流﹑過飽和的氣團﹐強勢地攀越安地斯﹐在安地斯山上更進一步接受高山冷空氣的沖刷﹐在阿根廷境內直沖而下。於是﹐這些充滿水氣﹑不﹐充滿雪絮的氣團﹐就堆積在阿根廷境內﹑安地斯山的山腳下。自上一次冰河時期起﹐累積數百萬年﹐形成許許多多冰川。

冰川的移動當然不像江水一般﹐它到底有多慢呢﹖一九九一年﹐兩個德國的登山者在阿爾卑斯歐玆(Otzi)地方發現了一個冰河時期遺留的木乃伊。經過了五千兩百年﹐大約和現代人種歷史等長的時間﹐他從不知多高的地方﹐終於抵達了阿爾卑斯山的半山腰。他在冰河裡旅行的時間﹐從簡單的海拔高度來判斷﹐最多三千公尺。然而﹐冰河往下緩緩移動﹐速度以千年為單位﹐可是二十世紀的溫室效應﹐卻使得冰河往後退縮。以一九四六和九七年比較﹐國家公園裡的烏撒拉冰河(Glacier Upsala)﹐向後退卻了十公里。

阿根廷冰河國家公園位於西南部毗鄰智利的帕塔哥尼亞地區。這個地方有個暱稱——世界的盡頭﹐因為再也沒有比這兒更接近南極的地方了。在過去﹐要到這地球的盡頭﹐只有公路。二○○○年十二月﹐最接近冰河國家公園的城鎮卡拉法特(El Calafate)建成了一個可以供七三七飛機降落的機場﹐到冰河國家公園﹐頓然成了阿根廷人民最時髦的旅遊項目。據估計﹐二○○五年來此旅遊的人數﹐可達五十萬。

冰河國家公園是由十三個大小不等的冰河所組成。大多數的冰河深藏不露﹐只有烏撒拉﹑歐內利湖(Lake Onelli)周圍的冰河﹑斯佩嘎齊尼(Glacier Spegazzini)﹑莫雷諾(Glacier Perito Moreno)﹐像石敢當般地做為眾家冰河的前哨﹐已經不知好幾千百萬年了﹐此刻就等待著人類揭露它們神秘的面紗。這些冰河的前緣融化成水﹐而水則蘊積成湖﹐名為阿根第諾湖(Lake Argentino)。阿根第諾湖和冰河之間形成湖灣﹐像個臂膀連接著冰和水。

第一天是遊艇之旅﹐會經過除了莫雷諾之外的所有據點。船在湖上航行﹐周圍是尖削的山峰﹐山坡明顯地為已經消失的冰河切割﹐只有在向陽處﹑水份可以沉積的幾塊區域﹐成長出也不算高的小樹。這些山峰有些地段崎嶇地像是岩漿冷卻。可以想像﹐在冰河撤退的剎那﹐它們仍然是彳亍不定﹑猶豫不決﹐一來一往地拉鋸﹐連地表都刮出厚厚的傷痕了。

冰河的剎那﹐卻是人類的滄海桑田。

至於湖水﹐則是綠得結晶﹐結晶到了裡頭礦物質的含量﹐如同乳汁般豐富。人們稱這種營養豐富的冰河水為「冰河奶」﹐Glacier Milk。它甚至真的可以做為營養品食用﹐乃至於還有食譜。這冰河奶想當然耳是取之不盡的﹐但是沒有任何人在此取樣﹐因為湖岸的風景早已將我們的魂魄吸引了。就算暫時收魂﹐也立刻就警覺到不知是雪還是冰的風雨。我穿著件防雨﹑防風的夾克和褲子﹐裡頭還有層一般的夾克﹐可是仍然不敵這些刺骨的箭雨﹐不時還是得往艙內取暖。我自信不怕冷﹐可是凍僵的手指可不是意志或是體格的問題。手指一旦凍僵﹐照像機的快門根本無力按下﹐甚至連接觸快門的知覺也不存在。那時﹐也只有向自然認輸﹐讓室溫恢復手指的知覺。

當湖道變窄時﹐特殊的景觀出現了。一個個從冰河斷裂開來的冰堡﹐因為結晶緊密﹐加上日光折射﹐就顯現湛藍的色彩。如果鑽石的價值和它的大小成等比級數正比﹐那麼這阿根第諾湖就擁有了世界上價值最高的寶藏﹐而且源源不斷。他們像是嚴陣以待的衛士﹐守衛著這冰天的疆土。帕塔哥尼亞冰原面積有一萬七千平方公里﹐大小僅次於南極大陸和格陵蘭﹐是人口兩千萬的台灣一半大。北美洲著名的哥倫比亞冰原是旅遊聖地﹐也只有三二五平方公里﹐只是此地的零頭。這兒又是世界的盡頭﹑人類的前哨﹑加上冰雪連天﹐守禦這兒是名符其實的天職。這些衛士最致命的武器﹐就是隱藏著的身軀。科學家說﹐這些冰堡只有百分之十五露出水表。一九一二年四月十四﹐泰坦尼號就是被這隱藏的危險所欺瞞。在水面下狀如利刃的冰堡﹐橫剖面地將這正進行處女航的﹑號稱永不沉沒的豪華郵輪切割﹐所有精心設計的絕緣防水艙全數破裂﹐船也就沉了。總共一五二三人遇難﹐超過百分之六十以上。

我見到冰堡的第一個反應﹐便是不安。然而﹐我也知道﹐自從冰河國家公園開放旅遊以來﹐從來也沒有發生類似的災難﹐我只有從歷史中結論﹐我們不會有事的。撞擊泰坦尼號的冰堡﹐應該說是冰山﹐是在五千年前形成的。這兒的冰堡﹐應該不至於如此長壽吧。

越過重重冰雕的衛士﹐我們抵達烏撒拉冰河的前緣。船就停在冰河的前方。引擎停了﹐船身搖晃。我們成了朝聖者﹐朝拜這無神的自然神殿。在雅典的衛城我看到了帕德嫩神殿﹐為那壯觀而啞口無言。但是這些古代的文明締造者﹐當然是沒見過這冰河。若是﹐他們定會重新設計﹐將神殿加大十倍﹑百倍。冰河是有坡度的﹐源頭雲深不知處﹐所以這冰河就像李白的詩﹐「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在這前緣所形成的神殿大門背後﹐感知到的是一望無際﹑並肩接踵的天兵神將﹐呼之欲出﹐要搞個奪門之變。也是。冰河前緣承受不了壓力﹐就會發生冰崩。冰河座落於狹長湖灣的最深處﹐所以即使只是一小塊石頭掉落﹐也造成轟隆聲響﹐更別提斷裂的是沿途所見衛士的身軀了。我在想﹐如果此時有人從高空為我們照像﹐一定是個多麼懾人的對比。照片的大部分是半個台灣大的冰原﹐伸出許多魔爪。只有一小角是乘船的遊客﹐在魔爪前魂飛魄散﹐如同螻蟻般地渺小。

離開烏撒拉﹐船開到了歐內利湖。這個小湖是由三個冰川沖積而成﹐而湖的另一旁則是森林。帕塔哥尼亞一般而言降雨很少﹐加上冬季酷寒﹐少有植被﹐但是這兒卻始終濕潤﹐也有森林。那天天色陰沉﹐這湖﹐就像是魔戒世界裡魔鬼妖怪的孵化場。一個個斷裂的迷你冰堡﹐星羅棋布於湖中﹐加上溫度的變化和風蝕﹐於是平滑如卵。我在湖邊攝影﹐忖度著最佳視界的同時﹐似乎也是在等著這些巨卵會孵出什麼新奇的生靈。遊艇之旅的最後一站是斯佩嘎齊尼。這冰川的特點和烏撒拉相似﹐正因如此﹐許多遊客就在遊艇上睡了。也有些拿出阿根廷的招牌飲料——馬黛茶啜飲。而我﹐則期待這照出來的照片是否可以反映出這些自然奇景的十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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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旅遊資訊

如前所述﹐這兒的旅遊季節最多只有五﹑六個月﹐因此旅遊季節的人潮讓機位一票難求。如果為了確保機位﹐可能只有跟團﹑或是在網上訂購。然而﹐網上的報價都比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當地安排要貴出三到四成。我是在美國感恩節期間﹐也就是十一月底到阿根廷自助旅行的﹐所以只要有一張機票空缺﹐就可以成行﹐於是沒有事先安排﹐計劃到了布宜諾斯艾利斯再找旅行社。果不期然﹐旅行社和我說﹐我非常地幸運﹐因為我選的日子只剩下一張機票。由於冰河國家公園現在是阿根廷國民旅遊的熱門點﹐因此費用不貲。機票和三星住宿﹐四天三夜﹐不含在地的旅遊項目﹐至少需要一千五百披索。到了卡拉法特﹐需要再和當地的旅行社安排每日的旅遊活動。一天的旅遊活動大約在三百披索左右。

一般到冰河國家公園的行程大同小異﹕一天坐船到烏蘇拉冰河﹐一天乘車看莫雷諾冰河。也可以其中一天參加冰河健行﹐包括看莫雷諾。如果還有兩天的時間﹐可以到另外一個據點﹐察田(El Chalten)﹐看著名的費玆若伊峰(Mount Fitz Roy)。如果只剩下半天或一天﹐可以到附近的牧場參觀﹑或參加吉普車越野。

帕塔哥尼亞俗稱世界的盡頭﹐這兒太陽看似不強﹐但紫外線極為惡毒﹐因此﹐防晒油﹑帽子﹐是必需的用品。如果要在卡拉法特購買﹐價格可能是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兩到三倍。至於其他日常用品﹐這兒非常方便。餐廳的水準也都不錯﹐價格也不算貴。此地雖然一直都是世界知名﹐但真正大量開發也是機場建成之後(二○○○年十二月)的事﹐所以旅館大都是新蓋好的﹐只是價格不低。建議還是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由旅行社安排﹐因為既比較方便﹐而且價錢不會比自己安排高。

布宜諾斯艾利斯每天都有班機飛往卡拉法特﹐直飛時間約三小時。飛機是在市區北方的國內空港(Aeroparque)起降﹐而不是南方的國際機場(Ezeiza)﹐千萬別搞錯了。卡拉法特機場距離市區還有二十公里。如果已經在布宜諾斯艾利斯安排好行程﹐會有專車接送。除非想在國家公園到處亂逛﹐否則沒有必要租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