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5月5日 星期六

艾薇塔之死和瑞可雷塔公墓(下)

「我心愛的無產階級﹐我要求在這兒聚會的工人﹑兒童﹑女性同胞﹑工人聯合會的同志們﹐請不要強迫我去做一件從來沒有想要去做的事。我用凝聚我們的熱情﹑還有我們互相感染的愛懇求你們﹐給這個可憐的女人四天的時間﹐考慮這個對她生命中最為重大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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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一百萬的群眾高叫著「不要﹗」但是艾薇塔疲弱的身軀已經讓她無法再進行任何回覆了。她在攙扶之下離開了會場。當天晚上﹐她昏了過去。這次沸揚的場面將艾薇塔的政治聲望推向了頂點﹐但是卻引起了裴隆的猜忌。這是裴隆第一次感覺到﹐他成為艾薇塔的配角。正因如此﹐艾薇塔成為副總統候選人就更不可能了。然而﹐她雖然拒絕了副總統的競選提名﹐但是卻因此成為全阿根廷的精神領袖﹑甚至和聖母瑪莉亞的地位並列了。而這次聚會最大的影響﹐卻是加速了艾薇塔的癌症病情。一年以前﹐艾薇塔診斷出子宮癌﹐可是也許她不能間斷對人民的愛﹑也許她無法拔離出人民對她熾熱的愛﹐她對醫生的建議全然不予理會。因此在這選舉將近﹑政敵環繞的一年裡﹐她的病情迅速惡化。裴隆對他的病情只能痛在心裡﹐因為他也無法勸服艾薇塔進行任何治療。裴隆的痛是深可錐心的﹐因為子宮癌一樣地奪去他的前妻奧蕊莉亞(Aurelia)的生命。接著﹐新聞公佈了艾薇塔生病的消息。報導特別指出她的病情因為前夜群情高昂的事件而惡化。再接下來﹐阿根廷各地不斷地為艾薇塔舉行彌撒。不僅如此﹐信仰天主教的阿根廷人民﹐開始以苦行自虐的方式﹐為艾薇塔祈福。許多教堂甚至家庭﹑道路旁祭起了神壇﹐擺著鮮花﹑香燭﹐還有艾薇塔和聖母瑪莉亞的肖像。此時的艾薇塔只有卅二歲﹐但卻只剩下八個月的生命。

十月十七日﹐工會為艾薇塔舉行了贈勳儀式﹐表彰她拒絕副總統候選提名的無私。工會將她的決定形容成「偉大的聖者和殉教者的行為」。贈勳儀式在市民廣場舉行﹐據估計有一百五十萬人觀禮。等到艾薇塔致答辭的時候﹐她竟不能成言。廣場一片沉默。她接著被攙扶離去﹐剩下裴隆將軍表述了她一生的行誼。這是他第一次在公開場合讚揚艾薇塔。他做了﹐也是最後一次這麼做。艾薇塔從來沒有聽到丈夫公開稱讚。她在旁聽著﹐愛﹐再度激發了她的情操。她獨自起身﹐走向麥克風﹐一百五十萬人再度啞雀無聲﹐靜靜地聽著她沙啞羸弱的演講﹕

「我無法償還裴隆給我的恩惠﹐即使獻出我的生命也無法。我對他長久以來對我的愛護深深感激。我的一切完全不屬於我自己﹐它們全是裴隆給予我的。我並不是說我沒有資格得到它們。我有的﹐但只有一個原因讓我有資格得到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這個原因勝於世界上最珍貴的財富﹐那就是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出於我對人民﹑還有對裴隆的愛。我想藉這個機會答謝您﹐我親愛的將軍﹐答謝您教導我這分對人民的愛﹑並教導我如何去珍惜它。」

一九五二年六月﹐裴隆就職﹐是艾薇塔最後一次公開亮相。之後﹐她就在病床上和癌症搏鬥。七月廿六日﹐一個灰暗的冬日清晨﹐她向她的僕人愛瑪表白﹐「我一生從未真正快樂過﹐這就是我離家的原因。我的母親只想讓我平凡地嫁了﹐可是我無法接受這樣的安排。愛瑪﹐一個女人應該活出自己的生命。」十一點鐘﹐艾薇塔昏迷了。三點鐘﹐家庭牧師給了她最後的聖禱。從那一刻起﹐全國廣播她的病情。八點鐘﹐廣播指出﹐艾薇塔的病情極為危急。此時﹐她心愛的丈夫裴隆將軍﹑他的母親﹑兄弟姊妹們都圍在病榻。八點二十五分﹐艾薇塔停止呼吸﹐結束了她三十三歲短暫﹑但卻充滿光輝的生命。

艾薇塔沒有留下任何子女。她說﹐她真正的小孩﹐就是阿根廷廣大的貧民﹑和所有無依無靠的鰥寡孤獨廢疾者。她和這些人們在一起﹐一同愛著他們的父親——裴隆將軍。她要成為人民心中的模範母親——純淨﹑無邪﹑沒有情愛上的欲望﹐只有對人民的真愛。

艾薇塔死後並沒有立刻葬在瑞可雷塔。因為她死後﹐阿根廷的政局不穩﹐艾薇塔的遺體受到冷漠﹐裴隆在一九五五年下臺﹐並且放逐到西班牙﹐她的遺體也一度被右派軍人「放逐」到了國外﹐因為他們怕艾薇塔顯靈﹐推翻軍政府。後來﹐她的遺體離奇失蹤﹐一直到一九七一年九月二日才尋獲。等到艾薇塔死後廿四年﹐一九七六年的十月廿二日﹐遺體才交還給她的家人﹐並且安葬在瑞可雷塔公墓。歷史上的戀人都希望就算生不能同衾﹐死也可以同櫬。但這個屬於艾薇塔家族的墓冢﹐卻沒有裴隆將軍。阿根廷最近計劃修建裴隆和艾薇塔的共同墓園﹐讓這個生前恩愛﹑共度苦難的戀人死後可以相依。但因為阿根廷的財務危機﹐這個計劃也就擱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