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5月29日 星期四

Monument Valley

他們是擎天之柱﹐守衛著印第安人的莊嚴﹔他們是讓地平線認輸的孤立巨石﹔他們是在天命威嚴﹑孤夜寂寥的環境裡不屈的貞節牌坊。他們血染的風采揮灑了幾百萬年。他們每一個都看盡了滄桑﹐而群居一處﹐形成一個巨石的群落﹐於是﹐我們給了這地方一個象徵性強烈的名字﹐Monument Valley。

只要關於美國西部的照片﹐總缺少不了Monument Valley﹐但是這兒在地圖上卻沒有明顯的標誌﹔每個人到了這兒一定讚嘆﹐可是這兒卻是美國政府不能介入的化外之地﹐也就沒有國家公園的設置了。印第安人總算可以在美國的西進主義下﹐保有這分祖產﹐我們這些侵略者﹐把這種地方叫做「印第安保留區」。印第安人的祖先不是別人﹐是千萬年來不變的大自然。所以﹐這兒應該稱之為印第安人對自然的保留﹐是他們做為子孫的責任。

在美國十幾年的時間﹐我漸漸發現美國是個紅色的國家。中國人的紅是思想上的意涵﹐也許是政治﹑也許是喜氣﹐但美國的紅卻是上帝的傑作—東部和中西部是楓樹染成的紅﹐而西部則是大地的奇蹟。尤其我孤單地開車到 Monument Valley 的時刻﹐已經是黃昏。原本就已經是紅色的巨岩﹐在夕陽的探照下﹐紅得靈魂出竅了。你無法不相信﹐這些巨石是有生命的。

我羨慕這些巨石﹐他們的友情維持了百萬年﹔我也同情他們﹐因為他們永遠不能貼近。我正在矛盾的時候﹐又注意到了身旁的烏鴉﹐這會卻是兩隻。它們親熱﹐可是終究一死。烏鴉還是巨石﹖就連大自然也無法擺脫感情的矛盾。

Monument Valley 的地勢稍低﹐所以從南往北接近時﹐只可以看到遠處孤丘的頂端。一直要到這山谷的邊緣﹐景觀才豁然開朗。「柳暗花明又一村」﹐中國人的山水離不開人﹑中國人的豁然是有著人的生氣。然而﹐此刻眼前的豁然﹐卻有著巨石壓倒了一切人氣﹐若不是旁邊成群的﹑興奮的日本遊客﹐這化暗為明的巨石村谷﹐只會讓人更覺蕭蕭。

日本遊客替我和巨石合影。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如照片上那樣弱小。拍罷﹐趁餘暉仍在﹐我隻身走向谷底﹐想不到這百尺的落差﹐竟形成兩種不同的溫帶。帶著寒氣的巨石﹑將暗的天色﹐我決定還是早早離開﹐前往下一個目標。